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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电室的铁门像道锈蚀的伤疤，斜卡在轨道上，门缝里渗出的腐臭味混着霉菌气息，让大山想起老家坍塌的地窖——那年暴雨冲毁了地窖墙，整筐的红薯在黑暗中腐烂，蛆虫蠕动的声响和此刻老鼠逃窜的窸窣声惊人地相似。他用撬棍撬动门板时，铁锈如红色雪花簌簌掉落，在矿灯边缘的阴影里，有团灰影突然窜动，矿灯光束扫过的瞬间，只看见老鼠尾巴末端缠着截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正是矿区女工常编的平安结。
王师傅！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门后传来。这个总被老矿工调侃细皮嫩肉的大学生，此刻正蜷缩在报废的配电柜后，怀里的《矿井通风与安全》掉在潮湿的地面，书页间夹着的照片滑出大半——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穿着七五年款工装，双手捧着编号75-03的搪瓷缸，缸身上安全生产的红字已褪成粉色，而男人的面容，竟与大山记忆中父亲的遗像一模一样。
大山弯腰捡书时，指尖触到封面的霉斑，那些青灰色的斑块竟自然形成闭合的眼形，睫毛状的霉丝向下垂落，像只在黑暗中盹息的眼睛。瘦猴的矿灯突然刺破黑暗，照在剥落的墙面上：王哥，看这儿！剥落的墙皮呈不规则撕裂状，露出底下用红漆画的箭头，箭尾拖着三条滴血的尾线，末端是个独眼矿工的简笔画——眼眶里填满暗红的颜料，表面凝结着颗粒状的凸起，分明是干涸的血珠。
门楣上的木牌75-03工作面仅剩半边，3字的右下撇里卡着半截指甲，指甲盖泛着青紫色，边缘的血痂呈锯齿状，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大山的指尖刚触到木牌，指甲缝里突然传来刺痛，那是三年前冒顶时被木刺扎穿的旧伤，此刻竟渗出一滴血珠，正好滴在木牌上的3字中央。
鬼矿车！瘦猴的靴底踢在生锈的矿车上，铁锈剥落处露出编号75-03，与大山颈间的工牌分毫不差。车斗里散落的作业票被潮气黏在一起，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1975年3月14日，填写人栏里王建国三个字被笔尖戳得几乎透纸，笔画边缘有明显的颤动感，像是写字时手在剧烈发抖。大山的手指抚过矿车边缘的凹痕，突然听见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带着井下特有的回音：大山，跟着箭头走，别回头。。。
他猛地抬头，矿灯扫过空荡荡的巷道，只有水滴落在铁轨上的滴答声，每声间隔正好三秒——和方才在塌方区听见的敲击声节奏相同。陈默翻开地质雷达，荧光屏上的暗河呈现出诡异的钴蓝色，河道蜿蜒如巨蟒，而溶洞位置的红点密集得几乎连成片，像条正在滴血的珍珠项链。独眼神的祭品。。。陈默的手指划过墙上的图腾，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矿冶全书》里说，独眼是地下主宰的眼，会吞噬所有隐瞒真相的灵魂。。。
话未说完，瘦猴突然蹲下身，矿灯照向矿车底部：王哥，这里有字！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刻在木板上，前半句他们封了暗河，说我们死于透水还算工整，后半句却突然歪斜，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弧线，末端有个模糊的指印，像是写字时突然被人从背后袭击，手指在木板上拖出的血痕。
大山感觉颈间的工牌在发烫，红绳勒进皮肤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晰。他闭上眼睛，父亲临终前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具象化：1975年3月15日的雨夜，父亲和四个工友推着75-03号矿车，矿斗里装着他们冒死从暗河带出的黑金样本。巷道尽头突然亮起几盏矿灯，为首的人影左眼角闪着疤痕的反光——是当时的小班班长张麻子，腰间别着的BP机皮套上，绣着他们在溶洞里见过的独眼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