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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井口的绞车轮在晨雾中转动,钢丝绳与导轮摩擦的声响像具生锈的骨架在呻吟。大山数着岩壁上的矿灯,第十八盏绿灯突然爆闪两下,玻璃罩内的灯丝发出滋滋轻响,随即陷入黑暗。他心口猛地一缩,父亲临终前的呓语又在耳边响起:第二十七盏灯对着的巷口。。。门楣上的木牌会朝西倾斜十五度。。。那年矿上宣布父亲死于透水事故,只交给他半块编号75-03的工牌,边缘还带着暗红色的渍迹,像是被血水泡过的铁锈。
发什么呆!赶紧滚进来!副矿长张麻子的骂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他腰间的BP机真皮套擦得锃亮,在晨光中泛着虚伪的光泽,与沾满煤渍的工装裤形成刺眼的对比。罐笼门咣当合上时,绞车手老魏的棉袄还带着昨夜的寒霜,操纵杆上的防滑纹里嵌着黑色煤渣,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罐笼开始下降,钢索摩擦声愈发刺耳。大山背靠着护栏,目光扫过张麻子胸前的工作牌,编号75-01在应急灯下发着冷光,与他颈间的75-03只差两位数。七五年透水事故的档案里,父亲所在的75-03工作面共有五名矿工,而张麻子正是当时的小班班长。
张矿长,这钢丝绳的导轮声不对。。。老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霜花覆盖的眉毛下,眼睛死死盯着深度指示器。张麻子的巴掌重重拍在老人后颈上,震得安全帽歪向一边:放你娘的狗屁!上个月刚换的新绳,再啰嗦扣你三个月奖金!他转身时,BP机的金属扣刮过罐笼护栏,迸出几点细小的火花,落在地上的煤渣瞬间燃烧,腾起淡蓝色的火焰。
大山数到第二十三盏矿灯时,罐笼突然剧烈颠簸。钢索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哀鸣,老魏的惊叫被甩进黑暗。幽蓝的火光从巷道深处窜起,瞬间照亮张麻子扭曲的脸——左眼角的疤痕在火光中像条蠕动的蜈蚣,那颗镶着的金牙格外刺眼,而他胸前的75-01工牌,不知何时被血渍染红了边角。
抓住护栏!大山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罐笼剧烈倾斜,钢丝绳在头顶发出咔嚓脆响,像是某根细骨断裂的声音。他看见张麻子的BP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条未读消息:75-03工作面异常气体浓度3。2%,是否启动应急预案?而张麻子的手指,正悬在取消按钮上。
矿灯房的挂钟敲了七下,秀兰站在井口望着罐笼消失的方向,手里的搪瓷缸还冒着热气。她摸了摸围裙兜里的平安符,那是用父亲遗留的工牌红绳系的,昨晚她在煤油灯下绣了整夜,针脚里渗进的血珠,此刻正在符面上凝成暗红的斑点。
井下三百米,王大山的指尖划过罐笼护栏,触到片潮湿的印记。借着急救灯的微光,他看见金属表面刻着行小字:1975。3。15老班长说黑金会吃人。字迹很新,像是用指甲刻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金属毛茬。颈间的75-03工牌突然发烫,红绳勒进皮肤,渗出的血珠滴在护栏上,正好填满那行小字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