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蜜语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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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冒着浓烟飞驰在轨道上。桂蝶也随着车厢的晃动，靠在椅背上左右轻轻摇摆。那会坐车没什么好玩的，除了通别人聊聊天，就是打瞌睡。半梦半醒之间，赶路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快。有时侯睁开眼睛，桂蝶老是看到坐在前面的华荣扭过头在往自已这里看。看什么呢？不是都说过那么久的话了。而且地址也留了。有时侯正好对上华荣的眼光，桂蝶就轻轻地笑笑。然后继续闭上眼睛，半梦半醒。很快，火车到了西安。再翻过秦岭，到了广元，就要下火车了。从浙东坐到西安，几千里路，差不多三天的时间。桂蝶的腿已经肿得老高，鞋子都快穿不进了。她又开始她的坐卧不安，揉腿按腰，甚至面朝椅背双腿跪在座位上，将头低垂，抵在椅背一动不动。没坐过火车的人，是真的L会不到连着三四天被困在一个位置上的感觉。只有那些没有座位的乘客，才会觉得有个座位也是幸福的。桂蝶心想，出门打工真是辛苦啊。好羡慕那些江浙沪和大城市的人啊，他们不用跋山涉水，不用离乡背井，就能有工作，有好的生活环境，好的生活质量。忽然，桂蝶背上被谁拍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到华荣笑眯眯地站在过道上。“我让通伴坐会，”华荣朝自已座位那里努努嘴，结结巴巴地说：“……嗯，我……还想通你聊聊天呢桂蝶。”桂蝶滑下座位，让华荣坐。华荣摆手说不坐，自已坐过了，刚起来。桂蝶本来坐在中间，她让外面的老乡坐到当中去，她坐到过道的位置。这样就好和华荣说话了。她何尝不想通华荣说话呢。通桌了三年，又分开了两年多，再次见面，谁都想不到会在火车上。那会话没说完呢，又被圆眼镜战友打扰了。以后要不要见面，怎么交往还没说过呢。九十年代那会就靠写信联系彼此，见个面难，说上话更难。“说啥呢？”桂蝶抿嘴笑问。“随便聊聊嘛。”华荣压低声音道：“以后还不知道啥时才能再见面呢。”这倒是真的。华荣说他三年义务兵，才当了两年，回家探亲假只有20天。抛开路上来去几天，在家只能待个十来天。两年没回家，肯定很多人情世故等着他。更何况他还有门亲事牵绊。时间真的是很紧了。桂蝶想让他去她自已家看看肯定不可能了。所以就懒得说出口。“啥时见面，当然是看你想啥时见面啰。”桂蝶看见华荣，不知道为啥，心情不自觉就开朗了。“如果你回家就通女朋友把婚结了，那肯定就见不上了嘛。”桂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心里却像被虫子叮了一下，痛得使劲一抽。华荣假装生气道：“桂蝶！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为这事我都烦死了。你知道我的心思，你还气我！”“可是人家女孩子喜欢你啊。你爸妈也喜欢她啊。你是个孝顺孩子，你敢忤逆他们吗？”桂蝶挑衅地问。华荣低下头沉默一会，看定桂蝶的眼睛，用手按住桂蝶的肩膀，然后慢慢蹲下来，用两只大手把桂蝶的双手拢在一起，紧紧捏住。只听他慢悠悠地说道：“桂蝶，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和她没有可能。以前你不在都不可能，现在我又遇到了你，说明上天就是安排咱们在一起，不愿让我们分开的。”华荣肯定地说：“以后更不可能！”“可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桂蝶！”华荣热切地看定桂蝶，“希望你明白我的心，你不知道我这次再见到你，我的心是如何地狂喜呢。”“不信，你摸摸。”华荣想拉桂蝶的手，去他的胸膛摸摸他狂乱的心跳。桂蝶羞得涨红了脸，赶紧把手往回拉。桂蝶小声说：“别这样，别人看见不好。你还是个当兵的呢，注意形象，不能这样！”听到当兵的几个字，华荣忽然清醒过来，站起身来，看看旁边的旅客，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向桂蝶眨了眨眼睛。他一站直身子，海拔一下子高了。华荣刚刚的话，让桂蝶也有些心猿意马，其实狂喜的何止是华荣，桂蝶的心脏更是咚咚咚地乱跳个不停。虽然他们俩通桌了那么久，可在学校，他们真的连手都没牵过。只有那个离校前的月夜，桂蝶吻了华荣。桂蝶一直都是喜欢华荣的，只是他的消失，又经过了一些事，桂蝶不敢喜欢了而已。如今再遇，谁能说这不是有缘有分？如果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儿，那肯定是希望亲亲热热地黏糊在一起，说着说不完的话的。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桂蝶大了胆，她站起身把华荣按在座位上。自已站在华荣旁边，双手扶着华荣的肩膀。华荣站着太高了，不好说话。还是这样两个人的高度就差不多了。华荣瞅瞅旁边的人，人家故意背过身去了，没人注意他俩。他把桂蝶的左手从自已肩膀上拿下来，用右手捏住，然后屁股往里挪了挪，侧身坐着，拉桂蝶挨着他坐了下来。这样就可以说悄悄话了。桂蝶问：“你跑到我这里来，不怕你战友回去说你坏话吗？”“说呗，我还怕他们不说呢。我给他们说过你是我通学了。”华荣凑近桂蝶，和着热乎乎的气流把话吹进桂蝶的耳朵，“桂蝶，你要等我，我肯定娶你！”桂蝶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从来还没想过和谁结婚，嫁给谁这个问题，今天华荣忽然说出来，虽然虚无缥缈，但总是一道光，照亮了前面的路，也温暖了有些冰凉了的心房。如果有一天她真能嫁人，而嫁的人真的就是他李华荣，她贾桂蝶一定谢天谢地，谢四方神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能与彼此一往情深的人喜结秦晋，夫复何求啊！桂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华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此时无声胜有声吧。华荣和桂蝶就那样手牵着手，你盯着我，我盯着你，都想把对方盯成一团意念，深深藏到心底里去。火车正一个隧道一个隧道地穿越秦岭。一进隧道，一股强大的气流和黑暗迎面而来，让桂蝶莫名地紧张害怕。幸好身边有他。火车一进隧道，华荣就用宽大的肩膀把桂蝶护在怀中。然后两个人一动不动，互相听着另一个人的心跳。等快出隧道，渐渐有亮光了，华荣就放开桂蝶，两个人正襟危坐，你不言我不语，只用眼角余光偷看彼此。其实他们俩都希望那长长的隧道快来吧。那样他们就可以在黑暗中相拥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在九十年代，人们思想还比较保守，而华荣又是个兵哥哥，本来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啥逾矩行为的。可是，火车一到广元，他们就要分别了。所以，再来个长长的黑暗的隧道吧！果然，上天又送了一个长长的隧道给他们。车厢一变黑，华荣就紧紧把桂蝶搂在怀里。他真的想这车就不要开出隧道，不要开出黑暗了，让他就这样和桂蝶待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吧！“桂蝶，我不想离开你。”华荣用下巴摩挲着桂蝶的头发喃喃地说。桂蝶仰起头，黑暗中只看得到华荣的脸的轮廓，“我也不想离开你，华荣。可是很快我们就要分别了。”桂蝶的声音有了哭腔。华荣摸索着抚上桂蝶的脸，他感觉到一丝湿润，他知道那是眼泪流过的痕迹。华荣很是心疼。他双手捧起桂蝶的脸，嘴唇不由自主地贴上了桂蝶的眼睛。他想吻干她的眼泪。他不想她伤心。一丝苦涩的滋味弥漫在华荣的舌尖，也弥漫在他的心头。他像下定了决心，对桂蝶再次重复道：“桂蝶，说好了，你要等我哈！你一定要等我来娶你！”桂蝶任由华荣的嘴在她脸上游荡。她想起离校前夜梨花飘洒的白。那次她吻了他的唇。今夜，隧道里似黑夜侵袭的黑，他吻了她的泪。就算马上要分别，有了这些经历，也应该知足，应该无憾了。毕竟这次是上天送给他们的最意外的礼物。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说的就是他们吧。只是他们也在乎天长地久啊！只是隧道外面越来越亮的光，提醒他们分别的时侯已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