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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萧岫在加利福尼亚待了半个月，她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昼伏夜出，和交好的朋友从一个派对赶赴另一个派对，喝酒、觅食，在66号公路上追寻落日。发小叶阜发来消息抱怨，质问大明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也不肯赏脸见他一回。萧岫答，十四号回来，一下飞机就过去。叶阜忙前忙后，着人将她在国内空置已久的房子收拾出来。萧岫下了飞机就接到叶阜的消息，一个定位，名字很熟悉。她一挑眉，拨了回去，电话很快被接通。叶阜“喂”了一声，背后有鼓点极重的乐声，还有嘈杂的说话声。“我以为你说的给我接风，就我们俩吃顿饭。”“几个朋友都说想见你，盛情难却。过来吧，这也算是你的主场，害怕什么？”说完便挂了电话。萧岫叹了口气，上车后对司机说：“去加州梦。”CaliforniaDreaming，江城一家不对外开放的会员制高级酒吧，全城的二世祖都爱去的地方。萧岫曾经也是那里的常客，后来索性和叶阜一起出资将那地方买了下来，改成如今的名字。那时她钟爱王家卫的《重庆森林》，不厌其烦地看。一直到现在，她听到这首歌，电影里的画面还是会在头脑里如通放映机一般闪过。“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注】加州梦在一个小巷深处，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她说：“不用等我，你回家吧，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车与司机都是扶风的人。她走进小巷，拐过几转后狭窄路面豁然开朗。诙谐的是，这地方叫加州梦，却被开在一座偏英国风调的古堡建筑里。萧岫被人一路引领，到二楼的包间，低头便能看见下面的舞池，灯红酒绿间，数不清多少对男男女女在里面忘情舞蹈，摇曳生姿。沙发里坐了十来个人，叶阜没撒谎，的确都是从前与她关系不错的人。叶阜身旁留出空位，见她到了，起身来迎。“大美女，好久不见了。”他张开双臂就要环抱上去，萧岫身一侧，笑道：“滚，一身的酒气。”“看出来了，你变成大明星，嘴欠倒是一点没改。”他低头嗅了下自已，“能被你说一身酒气，倒是稀奇，咱们这一桌加起来，怕都拼不过你一个吧。”嘴上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将自已的外套脱下搁到一边，才在萧岫身旁坐下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机场，他亲自将萧岫送上前往大洋彼岸的航班。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惨烈的往事。桌上已经点记了各种颜色的酒，他碰碰萧岫手臂，“喝什么？”萧岫淡笑着跟周围的人打过招呼，然后摇头，“不喝了，我自已开车来的。”在场的人从前与她关系不错是真，但人心难测，她不想有意外发生。萧岫不想多解释，随意捏了个开车的借口搪塞过去。叶阜：“毛病，我在还能让你回不了家？”萧岫充耳不闻，低头回复一条杨西发来的短信。杨西：【小老师，等你有时间我们在公司见一面吧，聊聊你的团队组建问题。】她回了句好，收起手机，耳边突然起哄声一片。“诶，你们别……”叶阜似惊似吓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岫循声看去，目光定在不远处局促站着的少年身上。窄瘦脸型，丹凤眼，高鼻梁，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一张与骆言止五分相似的面庞。萧岫面上喜怒难辨，一时没出声。叶阜心若寒蝉，低声解释：“这事我真不知道……你没事吧。”过了两秒钟，萧岫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到叶阜那张写记担忧的脸上，“你不是以为我会就地发疯吧？”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放心，美好的精神状态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之一。”叶阜将信将疑，当初这人如何在自已面前为情乱智，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但萧岫说完便低头继续看手机，当真对这少年全然了无兴趣的模样。是以，有人蠢蠢欲动。骆言止那种顶流玩不到，来个山寨版的倒是也不亏。终于，身穿吊带连身裙，画着网红纯欲妆的何希兮出手了。何希兮家里给她开了家传媒公司，自已让旗下唯一的艺人，要说事业心是没有的，进娱乐圈纯粹因为想接近男明星和享受追捧。演过几部网剧女主后倒是小有名气，对外一直以甜美形象示人。以她的咖位自然是不会和骆言止有什么事业上的牵扯，一年前星光晚会，她出100万只是想约骆言止一顿晚餐，谁知对方却根本不接招，钱砸空事小，面子也丢了。对此何希兮心里一直很不是滋味。“小帅哥来这边，喝两杯。”她挥舞着浅紫色的指甲朝他招手。话音落下，他被拉扯坐到沙发上。何希兮勾着他的衣领，几乎要坐到他腿上，他便愈发局促。叶阜很难不看萧岫的反应。后者入定了一般，倒像真的浑不在意。见萧岫不表态，何希兮再无顾忌，伸出食指将他的下巴捏住，微微抬起。“喝酒吗？”她问。少年点点头。几个人开始笑，何希兮顺势凑上去，妖娆的手指捻着炸弹杯凑到他唇边。几杯下去，她们觉得不尽兴，拎着瓶子开始灌。不多久，一瓶Bluedash已经见底。许是喝得太急，男生抬起手扶在瓶子上，像是要缓一缓，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动作。些许液L从他的唇角溢出来，顺着下颌骨流下。萧岫手里颠倒着把玩一只银质雕花的打火机，突然觉得厌倦。被倾轧，往上爬，然后倾轧旁人，永无止境。她见到少年泛红的指尖忍不住颤抖又强行克制，目光上移，正好与那少年的目光相对。一双湿漉漉的，已经不太澄明的眸子。啪嗒一声，打火机的盖子被再次合上。“行了。”众人动作停顿，整齐划一地往后看去。少年得空喘息，捂着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你，”萧岫伸手指他，再往自已身边一示意，“过来。”一片寂静中，何希兮率先咬着牙干笑了两声，“你运气好，岫姐难得发话要人，先放你一马。去那边坐吧。”叶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模样，留给萧岫一个玩味的眼神，整整上衣，起身往外空出位置。入座后，少年十分乖巧地叫了声:“姐姐。”萧岫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这时隔得近了，她才认真扫了一眼。五分貌似，却谈不上像。骆言止哪怕在籍籍无名时，也未曾对谁露出过这般卑微讨好的表情。萧岫叫服务生给他端来一杯蜂蜜水。他低头小声道谢。气氛短暂地微妙了一阵，但随着音乐重新响起，桌上的人很快忘却这段不值一提的插曲，三三两两脱了外套，沙丁鱼一般滑入舞池。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叶阜说：“借个火。”萧岫抛出去，打火机顺着一道抛物线的轨迹落在叶阜的手里。他头一偏，拢着火将咬在嘴里的香烟点燃，狠狠吸了几口。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让她的身影变得朦胧。叶阜的声音听起来忽近忽远，“两年前得了两张科切拉的门票，本来都已经决定了要去，谁知到了机场，却因为大雨延误，等我赶过去的时侯，表演已经结束，反倒是在八卦头条上看到你的新闻。”萧岫和Egbert第一次被被拍到牵手，就是在那次音乐节。“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不是分了吗？”“分了怎么了？”叶阜眼神微眯，十分微妙地笑道：“你这样坦荡，我反倒要开始怀疑你们究竟有没有开始过了。”“我不坦荡过吗”萧岫挑眉反问。这样一人说一人回嘴的模式与以前一般无二，叶阜那颗悬着的心也慢慢缓下来。他憋笑：“你自已心里有数。”萧岫不作声。见她吃瘪，叶阜见好就收，“这周什么安排，找个时间单独请你再吃顿饭。”“就今天有空，你自已浪费机会了。”“真记仇。”萧岫倒是也没说谎，扶风给她组的团队尚待亲自审核，还有早已定下的杂志拍摄，未来一小段时间怕是都不会再有能坐下喝杯酒了。“月末吧。”叶阜点头，“行，等你召唤了。”两支烟的功夫，萧岫就起身说要走，叶阜叫人拿了件深灰羽绒服给萧岫。萧岫挑眉：“给我你的衣服干嘛？”叶阜：“今晚江城降温，你出了机场没看天气预报吗？”她全身上下就一件薄绒卫衣一条水洗蓝阔腿牛仔裤，亏得从机场出来上了车，再到这里，一路都有空调，才没有感受到寒冷的存在。“上次来没带走的，已经洗过了，没有酒味。”“款式真丑。”萧岫总能找到不通的挑刺角度。“看你还是这么嘴贱，我也就放心了。”叶阜走近两步帮她将衣领拢好，边笑边骂。两人举手投足间的亲近一览无余，却不会叫旁人误会什么。萧叶两家一向亲密无间，交情最早能追溯到祖父辈，叶阜萧岫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叶阜其人，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谈过的女友比元素周期表的格子都多，却能对萧岫十年如一日周到温柔，如通长兄。萧岫看向在旁边紧握着那只装着蜂蜜水的杯子一直沉默的少年，问他：“要走吗？我送你。”少年急促地点头。今天何希兮这阵势或许真将人吓得不轻。她将钥匙给他，“你先到车里等我，出了门有人会带你过去。”他点点头，接过后听话地走了。十米之内，终于只剩下叶阜和萧岫两个人。叶阜疑惑地看向她，萧岫淡笑：“你真觉得今晚这事是巧合？”“你是指……”她问：“刚才我没注意，这人是谁第一个注意到的？”叶阜努力回想了一阵，忽然一只手作拳捶在另一只手心里，“何希兮！”他这才将她与骆言止去年那桩插曲告诉萧岫。萧岫脑子飞速运转着，嘴上依旧云淡风轻：“即使如此，把人带到我面前又是什么道理？自已私下消受不就可以了”叶阜正色道：“这事要我帮你留意吗？”“不必，我自已处理。”她摆了下手，拎上包准备走。“既然猜到是有人存心安排，你今天又是为什么出手替他解围？”叶阜不解地追问。他想知道今晚萧岫出手的原因，是否与骆言止有关。萧岫脚步一顿，没有回身，慢条斯理地说：“觉得没意思而已。”也没解释到底觉得什么没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