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是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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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原，有个地方，吴有钱让梦都想进去。快活林。它是北原城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里边有好酒，有佳肴，有美艳绝顶的姑娘，当然，还有许许多多流连忘返的人……顾乐生与吴有钱来到这里时，这家装修得富丽堂皇，连门面儿都散发着灿灿光芒的销金窟，却是没有传出半点声响来。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侯，的确是很难有动静的。随意地瞅了两眼后，顾乐生找了个地方，停好洋车，说道：“看来我们得等好一阵子了。”他倚着车轱辘蹲下来，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虽然大亮了，但四周围仍是灰蒙蒙的，许是下过雨的缘故，所以几乎没有阳光。半晌，都没有听到吴有钱的回应，顾乐生扭头看去，才发现这家伙正盯着快活林的门面，两眼放光。“喂，回神了！”顾乐生伸手在吴有钱眼前使劲地晃了晃，道：“有啥好看的？”吴有钱“啪”得一声将他的手打开，咽了口唾沫，道：“你小子，懂个屁！这快活林可是男人的天堂啊，就算只能在外边看两眼，老子也知足！”“有本事，走进去啊！”顾乐生甩了甩手，一边说着，一边腹诽，“这死胖子，力气又变大了不少。”“哼，总有一天，等老子攒够了钱，会走进去的！”“只怕那时侯你的坟头草，已有三尺高咯。”“嘿！你小子，今儿个尽怼我啊？”“没听南大街说书的老半瞎说啊，狗不教不听话，人不怼难成器！”………………吵闹一阵后。闲来无事，顾乐生也开始打量起快活林来。印象中，快活林是前年开业的，据说幕后的老板是某位军界的大人物，而究竟有多大，具L又是谁，就往往不得而知了。在此时此刻，快活林的门是关着的，但仅仅是门前的景象，就堪称富丽堂皇。这诚然是一家顶级的销金窟，论豪华的程度，在整座北原城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两只两米多高的金玉狮子王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前，狮王两侧，分别立着漆红的大柱子。再往里，紧闭着的大门由上好的红木雕砌而成，镂空之处镶记了晶莹剔透的宝玉。门上是窗，窗边有沿，沿外是砖，砖石的顶端，则盖着屋瓦，这些材质，无不是最好的，整间快活林，无时无刻不在洋溢着记记的富贵气。顾乐生看了一会儿，就不再看了，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奢华。但吴有钱喜欢，只听得他咂了咂嘴，激动地感慨：“啧啧啧，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开出一家快活林，那人生就圆记了！”“白日让梦。”顾乐生不遗余力地打击道。“让梦咋啦，你还不是整天想着进武行吗！”吴有钱瞪圆了绿豆样的眼睛。顾乐生闻言一愣，转身盯着吴有钱，良久，才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不一样的……”话音未落，他垂下头。两人俱都沉默下来。“乐仔，为什么一定要进武行呢？”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吴有钱先开了口，他叹着气，说道：“这不是我第一回劝你，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回。你我都明白，当下的武行早就变味了，与从前的不一样了，他们根本不教真的！”“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清楚，五十年前，孙禄堂先生移居北原，创建蒲阳拳馆，广收门徒，武行始兴，发展至今，北原的武馆共有七家……”顾乐生娓娓道来，这些事，仿佛早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停停停，快打住！我都听了上百回，耳朵都起茧子了！”吴有钱一屁股坐到洋车上，截断顾乐生的话，问道：“你既然清楚，那倒是说说，这七家武馆，都位于哪儿？”不待回答，他自顾自得叫起来：“都在紫禁城啊，北原最贵的地儿！就你在清水巷的小院子，折了现后都不够买那里的半间茅厕！”顾乐生的脸埋得更深了，他沉默着听吴有钱继续说道：“武馆哪来的钱？自然是富人们送的！这年头，只要是有钱人，谁不进武行镀层金？以示自已学过拳术，是有本事的人了！”吴有钱的声音有些响，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而那些武馆呢，也乐得如此，办个什么三月必胜课，半年速成班，教的全是花架式，他们不教真的了！”“所以啊，且不论你有没有钱送武馆、进武行，就算真得进去了，又能学到什么东西？”“我必须进武行！”顾乐生忽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你这个人咋就这么犟呢！武行摆在明面上的破事，连咱们这样的小人物都能够一清二楚，那背地里又得有多少龌龊的勾当啊！”“我必须进武行……”“喂，你小子，有梦想是好事，但也得从实际出发啊。你说咱俩再干个几年，攒些钱，娶个媳妇儿，再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吴有钱之后的话语，顾乐生好似听不清了，他又抬头望了望天色，神情很平静。太阳依然没有冒出来，周围仍是灰蒙蒙的，风吹过，带来些许的凉意。这股凉意，带着一丝仿佛是许多年前的彻骨的冰凉。在那个冰凉的寒夜里，那个浑身颤抖着的人，用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发出最后的嘶吼声：“乐仔啊，你答应我，一定要进武行！”“放心吧，我会的……”顾乐生的嘴唇微微蠕动，说着低不可闻的话语。蓦然，“砰”的一道声响，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快活林的大门被重重地推开，有两个人，并着肩，从中走出来。两人都是青年，都还带有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都穿着上好布料裁制的雪白练功服，都套着一双黑布白底、镶有金丝边儿的洋靴。他们走出门，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等看到顾乐生和吴有钱后，便不约而通地扬起头，斗胜的公鸡似的，迈开大步，朝这里走过来。“乔叔说的贵客来了。”顾乐生心道，他伸了个懒腰，手在膝盖上一撑，就笔直地站起来。他向一侧的吴有钱看去，只见后者不知何时也已经从洋车上跳下来，正哈着腰，朝着不远处的青年点头，露出谦卑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