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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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府青衣巷背靠着扬州这座北宋顶顶繁华的城市，过着属于自已不紧不慢的悠闲日子，太阳灿灿，风儿悠悠。一声怒呵打破了这个安宁的午后：“夏瑾兰！夏瑾兰你个丫头片子快给我下来！成天不安生的！我看你是没一点规矩！赶快从房顶上给我下来！”夏娘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桶湿漉漉的衣服衫子，看着像是刚浣衣回来的样子。妇人看着莫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破落落扯着个大嗓门儿喊，原以为会是个泼辣悍妇，却见这妇人朱唇玉面，罗髻一丝不苟的被一块麻黄色的绢布包在雪白的脖颈旁，挽的是寡妇的髻子样式，一身黯淡的襦裙，倒反衬得她容颜更加妍丽。“白日我叫你去给陆家送的那花茶糕饼你送去没有？我就托你办这一件事儿，我可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这日头都要下去了你还在这屋顶上梦周公呢！”夏娘子指着屋顶上的夏瑾兰好一顿数落，脸一撇，瞧着了旁边的竹竿，抄起家伙就要上房顶去了。夏瑾兰拿开挡在脸上的帕子，秀眉一瞥回道：“夏娘子好生没道理！你叫我白日去，我且问你，而今几时？距离这日头落下去且还有一个时辰呢！着什么急？陆家不急你倒是急得不行，我看不知道的呀还以为你是那陆家人哦！”回答的女子长得真是俊秀漂亮，仔细看跟夏娘子眉眼还有些相似，活泼的字句随着她杏眼一眯一瞪叮叮当当回了夏娘子一箩筐：“再说，今日我已经帮你洒扫了屋子，哄了瑞哥儿去学堂啦！现下你一张嘴，便是我又成日游手好闲的，一件事儿不干啦！”这一顿可给夏娘子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添上了一把火：“诶我说你个死丫头，你在这儿偷懒，还有理了不成。。。。。。”夏瑾兰不理她，拎了花茶糕饼的屉子噔噔噔从房顶的另一面下去，抄了个小路一拐弯儿就看不见人影儿了。“唉，真是白瞎了这么个晴朗的好天气！”边嘟囔着夏瑾兰便来到了陆家门口，她叩响大门，一个老妇从里头出来，笑着朝她一俯身。说道：“夏姑娘你来了，劳烦你送这儿一趟。”这老妇便是王嬷嬷。她接过了夏瑾兰手中的装花茶糕饼的屉子：“我们小姐上回在你们家喝了杯花茶，说味道清甜爽口，回来便是一直惦念着。后来呀，咱们也买了你们家的花-茶，在屋里泡了许多次，却总是泡不出那番爽口的风味了，实在是纳闷，小姐就问可否请夏姑娘不吝赐教，教导一番泡这花茶的方法？”夏瑾兰一笑，忙摆手道：“王嬷嬷客气了，这都小事一桩，我很乐意的。”王嬷嬷推开大门引她进来，笑着说道：“好、好，姑娘随我来就是。”夏瑾兰走进陆家大门，不由得便是有些看直了眼，这是夏瑾兰十五年来见过最雅致的宅子了。入门的照壁镂空雕刻着层层叠叠的竹柏，文气斐然，而照壁旁的柱子屋梁，也无一不是雕着不一样的图腾纹样，瓦当屋檐，处处都是巧思，小巧精致的绿植栽在院子里，夏瑾兰只觉得这些小小的花儿草儿也都雅致的不得了。好在夏瑾兰也不是倾心富贵的那类闺女，不然怕是会在这儿眼馋地走不动道罢！但其实夏瑾兰不知道的是，这位陆家小姐的住宅，虽在她看来已是一等一的高贵典雅，用的却也只是那陆家最便宜次等的物件而已。不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陆家大小姐陆晏然的屋子。说来也唏嘘，作为扬州一等一的地方勋贵陆家的嫡长大小姐，陆晏然只在江宁府这样一个巷子里藏着，何况已是二八年华，早是该婚配的年纪了，却也不见陆家人安排，甚至也不曾将人接回扬州去，只怕这位陆大小姐的日子是不甚好过罢。但却也是碰着了陆晏然这般寡淡不争的性子，也从不曾见她怨言一句，随意换个有些心气儿的姑娘，只怕是急得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扬州，为自已争个好夫婿了！要知道那位陆家续弦邱氏的二姑娘最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呢。。。。。。“大小姐，夏姑娘来了。”王嬷嬷俯身道。陆晏然躺在一把藤椅上，膝上还放着本书卷，看页脚已是有些卷曲，大概是已经看了好多遍了吧。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躺在她如瀑的青丝里，纤长的羽睫下掩映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眸，这是一对很有辨识度的眸子，带着一丝神性的单纯和美好，清浅又安宁，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事物能搅动她眼底的平静，却又让人让忍不住想试试去打破这平静。。。。。。街坊巷尾总有人夸赞夏瑾兰明艳俊俏，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夏瑾兰现在却觉得陆晏然好像比自已更漂亮些，尤其那通身的从容和沉静让夏瑾兰对这位陆家大小姐不自觉多了几分喜欢。陆晏然也观察着夏瑾兰，看着比自已年纪小些，虽然穿着粗陋，却是生了一张明艳逼人的俏脸，但眼神澄澈，看着也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陆晏然朝王嬷嬷点了点头，合上了书卷，看得不是寻常女子看的“女戒”或“女训”竟是一本“贞观政要”。她朝夏瑾兰笑笑，说道：“夏姑娘好。不疾不徐朝夏瑾兰行了个礼：“劳夏姑娘指教了。”夏瑾兰忙摆手手忙脚乱的回礼：“指教什么呀！我胡乱教教罢，能帮上忙我很高兴的。”陆晏然听夏瑾兰这番话掩唇笑了起来：“夏姑娘是真性情的人。”夏瑾兰脸有些燥，手忙脚乱的摆开茶具道：“嗯。。。。。。那咱们从挑选茶叶开始吧。。。。。。”“好。”陆晏然轻轻应她一句，垂眼看着夏瑾兰动作。说起茶叶这打了十五年交道的朋友，夏瑾兰便不再紧张，娓娓道来：“花茶挑选，也简单，细碎末枝不要，捡出完整的朵儿，无须多，四五朵一盏就好。”夏瑾兰挑出几朵茉莉放入茶盏：“咱们家花茶多是冷泡，与寻常的热泡不通，冷泡的香味更为绵长，口感清冽，泡的时间也更长，一个时辰左右，观察到茶汤变色，就可以喝了，也可以另外加入些蜂蜜啊之类的调味，这个就看小姐喜好了。”拾起老本行夏瑾兰慢慢放松下来，每个动作都烙印在心里，夏瑾兰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端坐在那儿仿佛一幅仕女图，赏心悦目。陆晏然点头应和：“我知晓了。”她抬头看向夏瑾兰：“不曾想原来茶汤还有冷泡这一让法，真是新奇，我日后多练习几次，夏姑娘若不嫌弃的话，我还想请你来品鉴品鉴，可否？”夏瑾兰看向这位陆大小姐，棱窗投射进的阳光洒进她笑意盈盈的眼底，细细碎碎的，似是九天的银河般闪烁着，她看着陆晏然，愣愣地点了下头忽而大声道：“我一定来！”说完马上低下头红了耳根，为自已的冒冒失不好意思。陆晏然倒是毫不在意，只觉得夏瑾兰真是最单纯不过的小姑娘罢，这般有生气又灵动，不该叫死板规矩束缚了去。王嬷嬷客气地把夏瑾兰送出了府，还给了夏瑾兰一条漂亮的绢子，娇艳明丽的鹅黄巾布上绣着精巧可爱的花团，一簇一簇生机盎然，握在手里柔软的不可思议。“这怎么使得？”夏瑾兰忙往回塞，王嬷嬷笑道：“这是小姐特地嘱咐的，她说一定很适合您，您可别为难我了罢，我可不敢把这绢子拿回去了，小姐该罚的！”夏瑾兰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心里头不自觉盈上喜悦，连回家的步子都是轻巧的，有些晒人的落日此刻也灿烂得不行，街头巷尾吵嚷的吆喝也变得可爱“陆小姐可真好看，她说话真叫人舒服，柔柔的像水一样！过几日她再来叫我，我是不是也给她带些礼物去好？哎呀哎呀！不想了，赶快回去了，这绢子可真漂亮啊，这花儿绣的也真好，是雏菊吗？也不知是哪位绣娘绣的，得不少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