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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了一圈钉子后,马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现在,面对单无绮的提问,马格的汗水一颗接一颗地往外冒。单无绮盯着马格紧张的脸庞。她了然地笑了一声。都是同志,不用紧张。单无绮出声安抚,你说实情就是。马格打量单无绮的脸色。他犹豫了一会儿,低下头,含糊地解释了几句。尤娜的眉毛狠狠地拧了起来。单无绮捏住尤娜的肩膀,又看向站在后面的阮禾。一般来说,回城的流程应该是怎样的单无绮问。四部休戚与共,荣辱一体,正常来说,调查司从墙外归来后,负责对内工作的友爱部,应该组织党员在城门口迎接。阮禾道,但调查司本就青黄不接,上一次壁外调查牺牲了太多的人,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了。单无绮摸了摸下巴:照这样说,这一次,友爱部还是很挂念我们嘛。尤娜哼了一声。马格更紧张了。单无绮笑了一声,对马格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已经尽力了。马格深深地低着头。单无绮盯着马格花白的短发,黝黑的皮肤,削瘦的身子。你是外城来的吧单无绮问道。马格低声应道:是……是的。你是多久来到内城的单无绮又问。马格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是在……四年前来到内城的。四年前是拓荒年。单无绮心头感慨,忍不住叹了口气。外城人的日子太苦了。留在外城的食不果腹,穷困潦倒,升入内城的背井离乡,备受排挤。更别说九条禁令颁布后,外城的烙印,就深深地打在每一个外城人的身上。单无绮拍拍马格的肩膀:多谢你来一趟。马格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单无绮。单无绮转过身,低声对尤娜道:我们回总部吧,把笔记交给基地,才是最要紧的事。尤娜点头。一行人安静地离开。马格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看着调查司七人的背影,突然直起身,大声喊道:单副官!单无绮转过头。您……您一定要小心!马格的声线剧烈地颤抖着。他只是友爱部的底层党员,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我……我在友爱部的处境并不好,他们派我来,就是想让您……让您……我明白。单无绮道。马格愣住了。单无绮朝他摆了摆手,又转回头,对尤娜等人道:咱们回去吧。你不生气尤娜问。我为什么要生气单无绮反问。……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何必费心理会单无绮笑了一声,隔空点了点尤娜的心口,你护在心口的这本笔记,才是对人类有益的东西。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单无绮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尤娜的提问。单无绮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一双蓝瞳沉静至极:你放心,我不会让调查司受委屈——我不是软柿子,不会任他们搓圆捏扁。……阎银华将糖罐从玻璃木柜中去取出来。来,佩佩,吃糖。阎银华打开盖子,让佩特拉抓了一大把糖果,又放下糖罐,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笔记上。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笔记上点了点:这本笔记,你们看过了吗看过了。单无绮答道。里面说了什么异种拥有智慧。阎银华点在笔记上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他的神色严肃起来,轻轻拿起笔记,小心地翻开一页,仔细阅读起来。阎银华读得很慢。他的速度这么慢,并非是在辨认字迹,而是一边读,一边在思考着什么。单无绮安静地等待。良久,阎银华放下笔记。果然如此。阎银华吐出一口气,异种……果然拥有智慧啊。单无绮没说话。你代我向首长汇报这件事吧。阎银华背起手,慢慢转过身,看着窗外明净如洗的天空,无绮,我老了,许多事情,有一点力不从心。您才五十三岁。单无绮道。我离退休只有两年了。阎银华笑了一声。单无绮看着阎银华的背影,干脆把意思挑明:我该以什么身份,向首长汇报呢阎银华微微偏过头。他戴着一顶黑色假发,矍铄的眼睛盯着单无绮,逆光中,无法看清他的眼神。阎银华调侃地问:你希望以什么身份去,单副官调查司司长。单无绮的声音轻而坚定。阎银华转过身:你还差一票呢。你,梅,还有尤娜,三票够了。单无绮道。尤娜灼灼地看着单无绮。阎银华的眼皮抖了一下。片刻后,阎银华笑道:尤娜她还不是核心党员呢。尤娜和我说过,她的贡献值已经够了,很快就能成为核心党员。单无绮看了尤娜一眼,琢磨着阎银华的态度,这第三票,我本来打算请萨摩帮忙,但今天火车站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友爱部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善。哦你仔细说说。阎银华盯着单无绮。单无绮把火车站的事情如实说了。阎银华沉吟片刻。他问:你不想和友爱部扯上关系,是因为愤怒吗不。单无绮摇头,如果愤怒可以解决问题,我会毫不犹豫地翻脸。阎银华挑起一边眉毛。他示意单无绮继续说下去。调查司被忽视的原因之一,是壁外调查长期没有进展,但这一次,他们让一个底层小党员过来接风,这不是忽视,而是轻视,蔑视。单无绮的语气很平静,他们针对的人,是我。因为我曾是首长副官,被流放的三年里,他们已经分割了我的权力,但我回来了——如果我官复原职,这无异于割掉他们的肉。阎银华的眼神毫不意外:今天是你回来的第几天单无绮答道:第七天。七天时间,你就能看到这一层,很好。阎银华犹如一位耐心的师长,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不怎么办,因为根本无需理会。单无绮轻轻地笑了一声。哦无论我是不是副官,是不是调查司司长,我都是首长的心腹。单无绮的蓝瞳闪着微光,地位与职位无关,他们永远也想不到,在回到内城前,首长已经亲自来找过我了。单无绮观察阎银华的表情。阎银华对此事并不意外。阎银华看了单无绮一眼,又扫视单无绮身后的尤娜六人。你们出去一下,我有些事,要和她单独谈谈。阎银华道。尤娜几人出去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阎银华意味深长地问:你成为调查司司长,明枪暗箭必不会少,如果不做应对,你如何向追随你的人交代单无绮将那枚铁勋章取了出来。孢子醒了。单无绮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心口。阎银华看着单无绮手心里的铁勋章,瞳孔收缩了一下。这是……这不是我的那枚铁勋章,我的那枚,已经遗失在墙外了。单无绮主动坦白,脸上带着微笑,阎老,您可以猜一猜,这枚铁勋章是谁的基地一共只发放过十三枚铁勋章,单无绮又是从外城归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见过她了。阎银华没有点名。单无绮点头。想当年,她和她丈夫的婚礼,还是我主持的。阎银华一笑。难怪阮禾进了团结部。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铁勋章意义非凡,戴上这枚铁勋章,明面上,不会有人敢和我撕破脸。单无绮将阮真莎的铁勋章挂在胸口,和铜制剑徽并列,至于那些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这的确难以提防,但我也有办法。什么办法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们攻讦我,无非是因为立场,或者说因为利益。单无绮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本笔记。她迎面对上阎银华欣慰的眼神:但是,如果我不是分蛋糕的人,而是做蛋糕的人呢阎银华眼里的欣赏愈发浓郁了。他道:接着说!这本笔记的许多内容都磨损了,但还有修复的可能。单无绮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团结部带回笔记,勤劳部后勤支援,共荣部破解笔记,请问负责审讯和拷问的友爱部,又有什么功劳友爱部当然不会放过这块蛋糕。阎银华故意提醒。四部荣辱一体,休戚与共,我当然不会把友爱部排除在外。单无绮的笑容有一点狡黠,但我是单无绮,曾经的首长副官,铁勋章的授佩者,但回来后,我愕然得知,经友爱部审核发行的报纸上,竟然有许多关于我的谣言。阎银华的双眼猛地亮了一下。他大笑三声,指向单无绮:好!好!好!如果友爱部要分这个蛋糕,他就是在向臭名远扬的单副官献媚乞怜,如果他不分这个蛋糕,那他就是弃四部团结于不顾,内部一定有问题!单无绮的手拍在桌子上。她垂下眼睛,盯着桌上的笔记:阎老,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