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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顾景君这三个字,乐诗影下意识要反驳丛菊,她不叫顾景君,她叫刘景君。只是这样的话她还是选择埋藏在心底为好,并未宣之于口。原因无他,在没有了解刘景君这个名字前,丛菊是不会明白顾这个姓氏给那个拿刀杀死自己的姑娘带来多么大的伤害。丛菊话说得是冲了些,但她句句在理,乐诗影一直记得她曾对自己说过,在没有一个强大的心理时是不要接触这类人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好似原本的她就是这样的一类人,所以她深知已经有一只脚踏入深渊的感受,她习惯性地想要亲近、靠近她们,她的意识也在驱使她伸出手去企图拉她们一把。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是不是她的精神早就有了问题,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没病,只有甘心救人的她才是那个需要被救的精神病。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闻今月,闻今月听后也只是抱紧她,说她是最近劳累所致。她不敢与闻今月讨论这种敏感的话题,她的病是猜疑出来的,但闻今月的病是真的确诊的,他受不了哪怕一丁点儿刺激,她也不愿在真正的病人面前无病呻吟,多少显得矫情又抱怨。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患病后的闻今月心思挑剔,他会误以为她在厌烦,从而加重病情。见她沉思不说话,丛菊拿出筷子戳弄她几下,才唤醒乐诗影抬头与之对视。丛菊的话说得不错,或许她正在渐渐像他们靠拢,危险的乌云就要遮盖住她的蓝天。但于她而言,她放不下——放不下从前的过往,放不下身边的爱人,放不下那颗善良到无法忽视的心。同样她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她不是救世主,但只要她踏出一步,一百个患者中总有一个会拉住她那双温暖的手,她也会拼尽全力拉对方一把。她不会坠下深渊,有人也会随她上岸。不会的,乐诗影笑了笑,那抹笑容中携带着浓浓的天真,闻今月还需要我呢,在他没有好之前,我是一定不会搞垮自己的。她这句话说得有意思,一方面她坚信自己不会出事,同时好像也是在说,闻今月的病是漫长而无尽头的,爱人的这病,好像不会好。闻今月的病鲜少有人知晓,连乐诗影同宿舍的舍友都未曾得知,丛菊就更不知晓:你怎么会这么说,你男朋友怎么了,生病了乐诗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用一种撒狗粮的态度告诉她: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彼此需要,这有什么不对丛菊显然大脑宕机,她眯着眼,空气凝固在她的四周,所有事物顷刻停止运动。在灰尘再次浮动,空气再次流转之时,她指着抿唇微笑的乐诗影,恍然大悟:你们结婚了!是订婚。在她身边的木榆槿笑道。啊……快快快。丛菊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交友二维码示意乐诗影,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迅速加上。乐诗影听从指挥。在她成功添加联系人成功时,丛菊向她寻求银行卡号,乐诗影自是知道她要作甚,明确拒绝无果后被迫交出,随后得来一条明晃晃的转账消息,转账金额令人大吃一惊——足足有十万元。虽然我跟你的关系谈不上好吧,但我转了钱,你就得在结婚的时候喊上我。乐诗影淡淡道:那我能退回去吗不能!丛菊斩钉截铁又理直气壮道。数额虽大,但对面的人是丛菊,以她的大小姐脾气断然是没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的道理,乐诗影便心安理得地收下它。丛菊在送来份子钱后就像一条灵动的蛇,端着餐盘姿态婀娜地离开,木榆槿在她身后被衬托得委实更像一个普通甚至又幼稚的小跟班,明明那姑娘也要有一米七的个子,配合着夸张竟矮了些。对于刘景君,丛菊与她没有交集,便也没有多问,乐诗影就也没有多说。其实在景君离世后,她的遗体是交给左母处理的,坟茔也是左母给置办的。那是一个不会让灵魂孤单的坟园,里面大都是在大好年华因病去世的人,刘景君与他们不同的地方可能就在于她是自杀而亡,还有便是她没有像他们一样爱她的父母。左顾权送她回家那晚,曾试图用刘景君的事情与一直沉默的她谈话,他知道她一定会对刘景君多加关注,他也猜对了。他说下葬刘景君的那天也是个雨天,当时的乐诗影就在心里想,今年也快要到了去看望景君的日子了。自她得知地址,她每年都会去看那姑娘。她在回岗位后查看手机里记录的日子,正巧赶上她的休息日,不至于让她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请假糊弄鹿经理。尽管她与鹿钰的关系再好,也架不住总是挑一些歪七扭八的理由来打发她,况且她最近正在为升职而筹备。听别人说不久前公司的财务总监离职,那个职位就一直空缺着,许多能力出色的中层领导都在蠢蠢欲动,鹿钰定然缺不了席。丛菊的到来可谓是给她的事业锦上添花,若是她把丛菊培养出色,总监多半是她的囊中之物。下班,乐诗影就要坐地铁回家。还没等着她出公司前门,总是闲来没事就在她耳边说两声的丛菊又再一次追上她,身后还不忘记紧紧抓着木榆槿的手,两人瞧着气喘吁吁的样。乐诗影打量她俩一眼:有什么事吗这周末一起去玩儿啊。丛菊缓了一下又扭头,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木榆槿,我让她出来她犹犹豫豫,说什么要问问你的意见。乐诗影顺着她手指看去,木榆槿在丛菊转头的瞬间轻微地摇摇头,面上还带着尬笑。她立刻就明白木榆槿的意思,以自己周末有事的大众理由,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丛菊的邀请。丛菊真像一朵霜打的菊花,故作愁眉苦脸的姿态,蔫中带有媚态:什么事儿啊订婚你就知道了。乐诗影很是自然地把闻今月拿出来,充当自己的挡弹牌。她当即收起那看似卑微的表情,一双眼睛要把乐诗影戳穿:再撒狗粮就给我滚哦。耸肩弯嘴的乐诗影表示自己很无辜,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她转身就走朝地铁走去。下班时间人很多,幸运的是她有位置,对她来说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下班时能够抢到一个位置,坐在上面跟闻今月说今晚想吃的菜。但今天她有一个更幸福的时刻。往常回到家,她不会多留意家中的光,疲惫一天的眼睛只能够去寻找闻今月的身影,它再也分不出精力留恋其他。但今天,乐诗影拧开家门的那一刹那,夕阳像是倾泻的的金水一样流淌进她的眼,滋润着她全身的疲倦。好似进门的第一缕光从不是洒在屋内,而是穿过她的身体,落入她的心里。这才是家的样子。她爱惨了这一刻,所以愣神了许久许久。乐诗影。温暖的身躯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上,乐诗影下意识地回抱住他。闻今月好像比窗外的夕阳还要金灿还要暖,他从上到下闪着光,像火焰焰的盛夏,把所有的阴霾炙烤到消失殆尽。她嗅着安逸的香,说:我回来了。饿了吗他不放开她,就这样问。乐诗影翘起嘴角:饿了,我想吃饭。这时,闻今月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她,又一把抓起她的手,在欣赏几秒美甲后,领着她来到桌椅旁。他会亲手给她拉开板凳,亲眼看见她坐好后再去收拾饭桌。待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摆上桌后,他就从身后拿出一枝花。他这个习惯是从订婚后就开始的。起初她满眼的惊喜,到如今她早已适应,但仍旧还是会满目爱意地接过变换着样式的花朵。从表姐给过粉荔枝之后,她也就爱上了盆栽花,家中专门空出一个植被区域,都是一些两人喜欢的花花草草。闻今月现在给出的花都是一枝一枝的花束,他很了解她喜欢盆栽,但仍每天坚持不懈地往家里购入一枝花。他说两个人的爱情应该从花开始,可他第一次在沐风市给她的花太不够诚意,所以往后的每日,他都要亲手去摘一朵。乐诗影的目光转向桌子中央,那水瓶里全都是这样的花朵,前几天的仍然开得正艳。他有心维持一段健康的恋情。她接过今晚的红玫瑰,突然想到昨晚闻今月在饭桌上递来的狗尾巴草。不是她有意联想来调侃闻今月,是她实在忍不住:你昨晚给我的小草,是不是在暗示我一件事啊即使无意,此刻的闻今月也肯定道:嗯。狗尾巴草的花语是暗恋,闻今月这是在强调她,左顾权暗恋她,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乐诗影在心里笑他没出息,又不免有些心疼。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说:未卜先知啊。昨晚就告诉你他已经出国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他问:真的吗她反问:我说的话你还不会相信吗闻今月摇摇头:我信,但是你要是再说一遍,我会更加相信。乐诗影,我信你的。乐诗影定睛看着他,脑海中突然涌现许多情话,但她不想把氛围搞得太煽情,她会因为太幸福而止不住哭泣,可她不想在这种场景下哭泣。日子一天天过去,往日三点一线的枯燥日子一去不复返,丛菊的到来无疑为技术部增添了些许乐趣。她会经常利用休息时间请大家喝奶茶、吃甜点,在午饭后更是愿意拉着木榆槿或是乐诗影一起去附近散步晒太阳,活得跟一只猫一样惬意。乐诗影曾好奇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明明她可以利用家庭优势继续向上爬,而不是待在这种看似其舒适圈的地。但丛菊说她就是要待在舒适区,还要待在这里一辈子。她可以挑战,但她不想,她骄傲又亮丽地说她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公主命。她确实有资本、有能力这么说,哥哥接手父亲的事业,成为家中下一根顶梁柱,她也有父母留有的股份,现居高位的爷爷疼爱她,她怎样做都不过分,她首先选择做舒适的自己。没人不羡慕这样的生活,就连乐诗影这种已经很幸福的姑娘也会目带艳羡的光彩。全体休班前一天下午,鹿钰再次提出团建这个名词,主要是为了丛菊而举办。乐诗影自然是推辞掉了,一个团建就让她头大,现在再加一个丛菊,估计团建结束她头发也没了。而令她想不到的是木榆槿也拒绝了这次的团建邀请,她的理由和乐诗影相仿,说家中有事。不知怎的,乐诗影突然想起上次木榆槿偷偷示意她,让她拒绝丛菊假期一聚的要求。暂且不论木榆槿是真是假,不过她有事是真的有事,身处连珠市的刘景君还在那里等着她。周末是个好晴天,乐诗影孤身一人踏上去连珠市的高铁。她还清楚地记着第一次,闻今月想要跟着她一起,但被她拒绝了。刘景君生前孤僻,离世后必定是不愿让人打扰,乐诗影是她自杀前亲口认定的朋友,乐诗影自认为她一定是欢迎自己来坟园看她的。但闻今月与她无缘无故,即便他是乐诗影的伴侣,对于刘景君来说也依旧是陌生人。闻今月理解,随后每一年的今天,他都会在乐诗影出发前拥抱她。一如拥抱那一天,亲眼目睹刘景君举起尖刀,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的乐诗影。坟园里很安静,因为这里面埋葬的都是年轻人,来探望的也多半是老人。老人的哭泣声是低沉又呜咽的,他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哭声打搅了孩子们的好梦,打湿他们的来世路。那一张张黄纸燃烧成灰烬,飘扬着飞上天,从此世间就再也没有白色的雪花,落到老人眼中的只有孩子的模糊记忆,和这些黑乎乎的想念。乐诗影轻车熟路地找到刘景君,她的墓碑前有块凸起的石头,是前几年乐诗影搬到这里来的。每次乐诗影来,都会坐在这块硌人的石头上与墓地里安葬着的她讲话,声音如风。今年是乐诗影第五次来这里了,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她凝神静气地看着附近鲜少的老夫老妻,他们有的瞧起来年岁很大,或许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有的则是小年轻,手里拿着玩具或花,一直哭哭啼啼的。其实亲人也是有保质期的,尤其是已然过世的亲人。对于刚离去的难免会伤心,可久而久之,记忆淡化了痛苦,所有的悲伤都被尘封在心底,上面压盖着或许是喜悦,亦或许是其他的伤与痛。一个人的苦和乐都是短暂的。就像乐诗影,五年,她已经找不到新鲜的话再来和刘景君谈论了。其实每次她来都是怀揣着一颗矛盾的心,她的身份着实尴尬,这次的见面让她尤为不知所言。左顾权对她的穷追不舍估计刘景君都有所目睹,刘景君对左顾权过分的喜欢也是乐诗影最了解的一件事,就算她不喜欢左顾权,也已经与闻今月在一起,在外人的眼里她们也算情敌,她来看刘景君也就多少带着炫耀的含义。如果刘景君没有在临终前对她说那样发自内心的话,她会认为像刘景君这样敏感自卑的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想来看刘景君,其实就是单纯想来看看这个姑娘,并无关其他。刘景君最后的话是赋予她勇敢的凝固剂,她心中的矛盾一直都是外人给的,于她自己而言,她本就不该矛盾,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来看这个姑娘。疏散的人流在时间的推移之下又逐渐地少去,乐诗影就喜欢这种只有风吹,而没有人声的氛围。她抚摸着拜台上的花,她不知道刘景君喜欢什么花,所以就和闻今月每晚给她的花一样,每次来都拿不一样的。她摸花的手又伸入包里,拿出手帕擦拭着姑娘的带灰的碑。做完这一切,她才撑起脸,静静地注视着:景君,你现在应该是个娃娃了吧娃娃好啊,不用再去承受那些不该属于任何人的烦心事。风不大,幽幽地吹,带着春日的暖。乐诗影安静地坐着,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她听见其中裹挟着不远处孩童的嬉闹声,大概里面也会有在另一个世界里,刘景君清脆的笑声。自言自语其实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但乐诗影在这里自言自语惯了,也就变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会不厌其烦地跟刘景君谈论自己,前些年是研究生的琐事,现在工作就谈工作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听得也热闹。就这样说了一个多小时,没带水的她说得口干舌燥,眼见时间也不早了,高铁马上就要启程,她也得往回赶了。临走前,她站起身,思虑再三还是和刘景君说了那件事:左顾权出国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你还想他,记得要去漂洋渡海。沉默几秒,她便头也不转地从这里离去。回到迎安,夕阳只余一半,晚霞是梦幻的粉紫色,遮了大片天空。远处如云雾萦绕的绵绵群山上露出阁楼的尖尖一角,再近些,氤氲的河水上荡动着微波,船帆也像浮萍一样。这里离着家不远,乐诗影没有打车,散步似的围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趁着辽阔的静夜还未到,她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抱膝,沉浸在这苍茫而又柔和的黄昏中。夕阳西下,天色更加暗沉,闻今月发来她是否已经抵达迎安高铁站的疑问,好提前去接待她。她接到消息后只说让他做一顿饭,她会自己趁夜色走回去。站起身的那瞬,这日的疲惫全都附着在困倦的身体上,乐诗影挎好包,留恋最后一眼今晚的美景,就要朝家的方向走去。但好巧不巧,她竟然在这个广场上偶遇单身的木榆槿。木榆槿是站着的,她背对着乐诗影,眺望着漂浮在水面上杂乱无章的光影。调皮捣蛋的孩子们骑着滑板在她身后,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她却不受影响,融入夜景一样孤寂。乐诗影走近两步,瞅见附近还有小贩在无声售卖着氢气球,她一眼相中那只卡皮巴拉样式的气球,将它买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来到木榆槿的身后,默然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转了身,乐诗影把气球递过去。送你。木榆槿一怔,那眼神中既有偶遇同事的意外与不适,又有突然对收到礼物的不知所措。是给我的吗她堪称小心翼翼地问。乐诗影环顾四周:我只认识你呀,不是给你的,那还能是给谁的难道给我的吗谢谢。木榆槿羞涩地接过这只卡皮巴拉。乐诗影与她并肩站着:你休息日都做了什么,不会站在这里看了一天的湖水吧我还真的能干出来,木榆槿扭头,用充满骄傲的声音诉说着这份乐趣,像我这样的人,一个人逛逛公园、听听歌曲,或是买一张票看一次电影、坐一次公交,都让我的心情倍感愉悦,比一股脑儿地投入交往好多了。她这样一说,乐诗影倒觉得找到了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不说百分之百的相似,但起码有一半以上,她们的灵魂是契合在一起的。我也喜欢,像这样的夜景,围着走过一圈又一圈也不会觉得累。那我陪你走一段木榆槿对她微笑:好啊。两人匀速缓步行走着,气球就飘在她们中间的头顶上。秋暮中的迎安很美,即使是在繁华的城市中央,或人来人往的广场四周,那些喧哗的噪音也敌不过这种自然散发的幽静。大自然给予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无论何时,每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给人一种重生的快感。乐诗影睨了一眼木榆槿,看着她轻快愉悦的面庞,感受着她心情舒畅地想要歌唱,忍不住又吸了几口不冷不热的晚风,越想越高兴。分离时,木榆槿把气球的绳子拴在自己的手腕上,她抬起来,给乐诗影看:谢谢你送我的气球,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像这种氢气球,除了家庭条件实在困难的孩子,许多小孩子都会在童年里留下一段气球的回忆。木榆槿的话引起乐诗影的惊奇,在她的印象里,木榆槿出身还算可以,家庭条件不算糟糕,买一个这样的气球完全说得过去。但你看起来很喜欢,乐诗影说,这种喜欢是儿时就有的,为什么不满足自己木榆槿仰头,目光转向空中飘着的卡皮巴拉,她不说话,抿着唇,勾着笑。但那朵笑容越看越觉得酸苦,包含着委屈。她叹气,嘲笑自己刚才的莫名其妙升起的情绪,说:我就说我演技很差,一眼看穿,偏偏有人不信。乐诗影记得丛菊曾说,木榆槿总喜欢把事情憋在自己心里,没有人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她说出来。她这个很拧巴的姑娘。她不愿多说,乐诗影也不再追问,两人在合适的地段分别后,各自走向了归家的路。乐诗影是先到家的,那里离着江景湾近,几百米的路程说到也就到了。而路边的街灯下面,有个人站立不动,黄色的暖光把他包起来,他的轮廓被描摹而出。他是闻今月。乐诗影停止了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一百米左右,她是存了心思的,她知道闻今月定会按照她心中所想来做。她向他走来,她又停下,他会再去找她。看着快速行至身前的闻今月,乐诗影牵起他的手,眼一瞥,看见了他肩膀上的玫瑰花。她抬了抬下巴:黑骑士问罢,闻今月侧身时也没松开她的手,他的身后竟然背着一只卡皮巴拉。这是一只毛绒玩具的卡皮巴拉,它没有背书包,只是戴着一条棕色的围巾,围巾里系着那一枝黑玫瑰。不是乐诗影多疑,她刚给木榆槿买过一个卡皮巴拉的气球,随后闻今月这里就出现一个这样的玩偶,除了心有灵犀这样的说法,很难不让人怀疑闻今月是否在跟踪她。可心有灵犀是对彼此而言,她购买的氢气球又不是给闻今月,闻今月就怎么会与她一点通。你不会看见我买气球了吧她笑道。嗯,闻今月承认,我在偷花时看见你跟一个女生说话,你给她买了卡皮巴拉。暂且不谈这件事,乐诗影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偷花!这花你偷的啊闻今月把左手托着的卡皮巴拉塞进她的怀抱,心虚似的刮了刮自己的嘴角:嗯……当他第一次给已达迎安市的乐诗影发消息后,他就出家门了。乐诗影的婉拒没有让他返回,而是借着出门的空隙找花。他本意是去花店挑一枝,但好巧不巧,一眼钟情一户人家小院里的玫瑰。在夕阳的映衬下它像是镀上一层金粉,闪亮吸睛,令他移不开脚步。这是闻今月第一次小偷小摸进别人的小院子,他是个精明的,知道附近没有监控才敢下手的。这偷偷摘剪的黑骑士原本就是白玫瑰,是闻今月在路过商贩摊前,被一个卖假花的老人手中捧着的黑色花卉所吸引。他从来没有送过乐诗影黑色的花,那一刻他有了别的想法。是闻今月借用老人的喷漆,为手里的白玫瑰染上一层夜色,在老人给他推销自己产品时,他没有接受,而是反手付费给老人一百元现金。乐诗影嗅着这朵上面没有任何油漆的味道的花说:所以这花算是一百元买来的咯闻今月点头:所以不算偷的吧不算个鬼啊,她打比方笑他,我去你家偷东西,我把钱给别人,还不算是偷他却说:但我们是一家。别强词夺理。乐诗影白了他一眼,又捏了捏手里的娃娃,那这个是路上买的闻今月迅速开口:这个可不是偷的。喷完花的闻今月就要兴高采烈地回家,蓦然一瞥,竟是看见了熟悉的妻子。乐诗影就那样自然和谐地出现在他的眼里。他的目光尾随着她,她缓步走过的路上都有他的存在,他注意到她走到卖气球的地方,取走一只卡皮巴拉式的气球,然后走远到另一个女生身后。像这种傍晚时刻,路边的小摊很多,卖的东西多种多样,闻今月几乎是随意一眼就能看到角落上有几个聚堆卖玩偶的。乐诗影很少往家里捎带玩偶,她总说拥挤,但闻今月笃定她一定喜欢,因为乐诗影是个喜欢动物的女孩。何况今晚的她在拿到卡皮巴拉的时候,笑得是那样的开心,单是这点就骗不了任何人。一段简单普通的爱情就应该有花束和玩偶的出现,这是闻今月的父亲曾说过的。虽然年代已然不同,但闻今月也想学着父亲做一次。所以这只可爱的卡皮巴拉,随他回了家。其实卡皮巴拉有奶茶的。她突然说。他接话:你想喝我就给你去买。乐诗影摇摇头,说她不喜欢喝奶茶,只是喜欢这一只毛茸茸的卡皮巴拉。她喜欢动物。乐诗影,你能告诉我,你明明这么喜欢动物,为什么不让我养狗或猫他说这话是想让她回答,但在问出口的那一霎那他又把话自己接了过去,一直是因为我对不对猜中心思的乐诗影浅笑:没有啊……有,他说,你一定是因为害怕它们对我的病情恢复不利,所以才舍弃它们。别瞎猜,就单纯是觉得收拾起来就很麻烦,小动物需要悉心照顾,但我上班又照顾不到……乐诗影越说越心虚,尾音渐渐消失。若什么都让你干,你把我放在哪里乐诗影,我是生病了,但我不是个花瓶,我可以把家整理得干干净净。你尽管去上你的班,家里我会承担。闻今月将心里话倾诉,最后他又说,你做什么都好,只要别忘记爱我。听起来怪肉麻的,乐诗影在心底暗笑。好吧,她说,那容我考虑考虑,至于选什么小动物的事,就交给我吧。回家。好,闻今月握紧她的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