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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总要走了。身上的精气神好像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彻底蔫了下去。受不了寒,一受寒就咳血,屋子里的炭烧也烧不完。吃什么吐什么,不能出屋子半步。太医院都不知道停任了多少人。周叙征也无力回天。哪怕是九五之尊,可他也不是神仙,救不了我这形同枯木的身体。只能每晚每晚,趁我睡着,搂着我哭。他开始张口闭口的后悔。没个发泄的源头,他就开始各种找姚国公的茬,找朝堂上官员的茬。人人都骂他暴君,可他政绩实在好,任谁都挑不出错处。人人也只好偷偷骂,却无可奈何。大约人在死前,总有几天回光返照的日子。那日,我身上无端的精力充沛,早早起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一样。周叙征一进来,就看见我衣着单薄的,衣袖在风里翻飞,皮肤白净到几乎透明,人瘦的像纸片一样。随时要被风刮走的样子。从前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喝酒吃肉,打牌坐庄,骑马射箭,样样在行。我该是在草原上驰骋的女子。如今却因为他,一步步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周叙征忽然就被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所裹挟。他碰也不敢碰我。我朝他笑了笑,周叙征,你觉不觉得这风里有青草香还没听到他的回答。我就感受到颈窝里埋了个脑袋,肩膀被泪水打湿,克制而痛苦的哭声闷闷的在耳边持续不断。我和他。相识几十载,夫妻数十年。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我是镇北侯属下的遗孤,自幼被养在王府,与他青梅竹马,水到渠成。除了侯爷夫人,我与他便是这世上彼此最重要之人。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我只是有些埋怨他,却从未恨过他。少时突逢巨变,双亲惨死,而群狼环伺,想要他命的人如过江之鲫。他身边的人个个不得善终。他怎么能不疯呢他若是手段不狠厉不决绝,恐怕早在这吃人的争斗场死了上千回有余了。所以他说他后悔。可我说我不恨他。这几天,我与他在教场骑马射箭,晚上就回宫里刷羊肉吃。精力十分充沛。可周叙征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怎么会不知道人有回光返照的时候呢。结束之后,等待我的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短短几日,他鬓边的头发都白了。今日打完球回来,我突然有些倦怠了。饭也没吃就回床上躺下了。周叙征一见我就开始哭。从压抑克制,到放声痛哭。他说他不要皇位了,他带我回北疆。我说他既当了这皇帝,就要对黎民百姓好才是。那有说不要就不要的。他怕我一个人走的孤单。叫来了李慎,雪球和长福。当初我身边那么多朋友,天南海北的。如今要死了,竟莫名有些凄凉。雪球拼命的摇着尾巴,她能感知到什么,一直嗷嗷的在叫。李慎的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一样。你安心去吧。我视线扫过李慎,雪球和长福。最后才落到一脸灰败的周叙征脸上。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眼睛缓缓闭上。耳边传来钟鸣。是国丧。周叙征发了好大的疯。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抱着我,从威胁我,到喃喃自语,到最后干脆就一直哭一直哭。哭累了就这样抱着我睡。睡了好几天。直到李慎再也看不下去了。推开门,将我从他手里夺出来。你这样她九泉之下能安心吗!放过她吧!你都折磨她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他这句话彻底将周叙征击垮。第二天他就病了。病了一个月,像要死了一样。头发变得花白,人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他一边不愿相信我死的事实,一边又只能相信。他不愿操办我的葬礼,都是李慎一手操办的。他只在下葬的时候,硬撑着拖着他那副残躯来了。还是疯的要死。我的棺椁就葬在他曾经带我看的那座帝陵里。他说往后要与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一个月后。边疆。我骑着马,驰骋在草原上。心里忽然回想到一个月以前的事。那个假死药,我还是吃了。这是我和李慎的计划。如果突然死,他肯定是不相信的。那就只能演了。演出一副油尽灯枯,在他眼前渐渐凋零的样子。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深信不疑。自此,才能不破不立。我也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忽得身后追来一只大狗朝我摇着尾巴叫唤。我一回头。李慎背着医药箱在不远处朝我挥着手。我辞官了!雪球蹲在他旁边摇着尾巴。我大笑地喊出声:从此天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