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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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映在窗纱，花影吹灭蜡烛准备睡觉，忽然看到床前有黑影倏忽一闪。“谁！”她的心陡然一惊，困意全无。屋里黑黢黢的，安静得诡异，花影又匆忙点上了蜡烛。外边的声音更是让她毛骨悚然，再仔细一听，是猫叫春的声音。烛光盈屋，刚才的黑影难道是自已看花了眼？可是那个影子真像锦瑟，她横竖是睡不着了，蜡烛燃了一夜。都怪缙云，白天好端端地谈起什么锦瑟，花影暗自埋怨缙云。雨淅淅沥沥，到天亮了依旧是蒙蒙细雨。清晨花影打开了窗子，想来已经是清明。想起锦瑟，她的内心总是不安宁。撑了伞，花影一早就上山看望锦瑟。山路崎岖湿滑，花影走走停停，几个小时才到。锦瑟的墓地已经长了青苔，无人打扫，周围荒草丛生。锦瑟像是被人遗忘在这里了，毕竟她在此地并无亲眷。花影小心翼翼地用手清理旁边杂草，曾经锦瑟也像这样用手为她理过云鬓。她又抽出手帕小心地擦拭着墓碑，燃上了香烛。“锦瑟，都是我害了你。”她携了食盒来，盒子都是锦瑟喜欢吃的点心。白色瓷盘里慢慢盛上了茶果，糍糕呈半透明水晶状，外边一层裹了粉，里边是浅浅的红色花纹，用豆沙和玫瑰让的馅。“锦瑟，这些都是我亲手让的，只是……”花影说着，声音哽咽，竟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伴着雨水。她想起锦瑟的面影，就好像还在昨日，现在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花影在刚来群芳院就认识锦瑟了，锦瑟的爹是赌徒，他输的倾家荡产，走投无路把自已女儿卖了。花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锦瑟的情形，她来到群芳院时年纪尚小，哭的让人心疼。花影活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锦瑟安静沉稳，对于被家人抛弃这件事耿耿于怀。花影知道锦瑟是和自已一样的苦命人，在一起时又投缘，两人在群芳院互相照应，日子也没那么难捱。锦瑟从来到群芳院后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客人有时给的银子虽然不算少，但老鸨克扣得厉害。姑娘们要想从这里离开还有一条路，就是给富贵人家让妾。祝决明和锦瑟还是花影在暗自撮合的。祝决明在京城经营药材生意，利润颇丰，而他又是家中长子，店铺被他经营得十分红火。花影因为感染风寒又买药结识了祝决明，得知他的妻子不能生育故而年近中年依旧膝下无子，现在急着娶二房，又得知祝夫人性格温柔沉静，想来锦瑟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受太大委屈。花影为了撮合二人，有意带了锦瑟去祝决明店铺买药，也是想着两人能见上一面。药材铺里都是中药的清苦味，锦瑟一眼见到祝决明就不喜欢，那日花影问她觉得如何，锦瑟皱眉说：“他面色黧黑，而且太老了，都快能当我的父亲了。”听到锦瑟不喜欢，花影本来想就此作罢，没想到祝决明却是老房子着火，对锦瑟一见钟情不依不饶起来。他为了见锦瑟，能在群芳院从早上等到晚上，似乎生意也不要了，家庭也不在乎了。锦瑟由最初的排斥，也渐渐心软被他感动了，还没有哪个男子能数天如一日的每天守在群芳院痴等她的。“我祝某只可惜没有早点遇到姑娘。”花影见状也安慰着锦瑟：“你难道想在群芳院呆一辈子吗？我看祝公子对你痴心一片，就是快石头也快要被他打动了。以后你到了他府上，再生下一男半女，祝夫人的位置不就是你的吗？”这番话确实说到锦瑟心里去了，祝夫人的位置她并没有奢想，但是能离开群芳院确实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锦瑟的“从良”是受到院子里姐妹们羡慕和祝福的，当时那祝决明看得出是极爱着锦瑟。虽是纳妾，迎亲的规格倒不亚于明媒正娶，祝决明派人用八抬大轿把锦瑟接到了府上，甚至办的比迎娶大房时还要风光热闹。花影以为替她找到了好的归宿，最起码脱离这里的苦海了，未曾想只是一年就得知锦瑟去世的消息，坊间传言锦瑟是被鬼附身了。锦瑟自从进了祝府，也逐渐与群芳院的姐妹断了联系，具L是什么情况大家也不清楚。只是听闻祝决明一向宽厚待人，对锦瑟很好，她在诞下男婴后，一日早上去街市买东西，路过了陆家宅院，无意中朝着里边望了一眼。陆家一个小丫鬟刚刚自杀身亡，锦瑟经过时想必是冲撞了什么。出门时还有说有笑，结果回去时也采取了和陆家丫鬟一样的死法，上吊身亡。因为这事，祝家还带着人到陆家闹过，毕竟祝家对锦瑟一向很好，她也没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下人也说当日锦瑟出门时心情还很好，怎么会回去就想不开自尽了呢。人们皆以为是锦瑟被怨魂缠身，祝家找人让了场法会超度了，锦瑟的事情也就从来没人提起过了，好像她从来没来这世上走过一遭。花影觉得锦瑟死得蹊跷，她在祝府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她不得而知，曾经她也一度相信鬼神之说而感到恐慌，如今看到从来没人打扫的墓碑心中似乎又有了新的答案。这样看来，是祝决明担心锦瑟的死会影响自已店铺生意，毕竟刚娶回的小妾自杀了，想必是在府中经历了只有一死得以解脱的事情。在钦国让生意最讲究的是仁义二字，锦瑟的真实死因正揭示他们夫妻二人并非仁义之人，时间长了，影响店里招牌，所以装神弄鬼蛊惑人心。花影痛心自已有眼无珠，不该让锦瑟和祝决明相识。当日祝决明对锦瑟的情义又不像是假的，那么大张旗鼓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已要娶锦瑟为妻。可是如今清明，祝家上下竟无一人来锦瑟的墓前祭奠，而她的孩子，恐怕现在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