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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兮不信裴俭能将那种事说出口。反正她是抵死不认。裴俭果然不说话了。只是伸出的手还维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气氛一时僵住。顾辞虽是武将,心思却比一般人还要细腻柔软。见到心上人对好兄弟不假辞色,内心深处,他竟有一种羞耻的,隐秘的欢喜。念兮这样堂而皇之的偏爱,叫顾辞将方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他接过裴俭手中的纸盒,看一眼后笑道,“时章,这是城东苏记的蚫螺滴酥?她最爱这一味了。要是我惹恼了她,这个保准能哄她高兴。”或许是对危机的本能,连顾辞自己都没发现,他比平日表现得更亲密,急于向旁人展示他们的感情深厚。“对了时章,你要谢念儿什么?”“没什么。”裴俭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狂风骤起,背在身后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好久才将那股戾气压下,平静道。他自然看出顾辞在炫耀,这种无聊又幼稚的把戏,却将他搅得心绪烦乱。“咱们走吧。”念兮不想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呆下去,朝顾辞道。然而不等她登车离开,巷子尽头又驶入两辆马车,看承制规格,是禁中皇家之物。马车在温府门口停下。帘子掀开,下来却是个熟人——文淑公主的大宫女茯苓。见到念兮,她俯身行了一礼,“昨日凝碧池上,殿下的画舫突然起火,将整个船身都烧没了。亏得温小姐神机妙算,这才使殿下逃过一劫。等端阳节过后,殿下请您进宫一叙,再次卜卦。”裴俭缓缓转头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眸里是温清珩看不懂的情绪,“你先前提过你妹妹的浆水摊,在哪儿?”温清珩摸不着头脑,“云山街三十四号。你问这做什么?”回答他的,只有裴俭转身离去的背影。“怎么奇奇怪怪的?”温清珩一边疑惑,一边回了府。……裴俭一口气走到云山街,看到了温清珩口中的浆水摊——是一处不大的摊位,摆在布行专辟出的一角,此时围满了人。有不少年轻妇人,领着孩子或是带着夫君,买上两杯饮子,心满意足的离去。裴俭不知自己要找什么?却急于求得一个结果,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结果。可等轮到他时,裴俭感到一阵茫然。琳琅满目的饮品单子,不知哪一杯是属于他的过去?伙计极力推荐一款玫瑰荔枝渴水,说是卖的最好。裴俭买了一杯品尝,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大。这些香饮方子,究竟是十五岁的念兮原本就会的,还是在婚后漫长的岁月里,她琢磨出来的?裴俭记得,那时念兮想要开间香饮铺子,被他一口回绝。对于妻子,他承认自己关注的不够。可有一点裴俭无比确定,那就是前一世文淑公主的死。他了解念兮,更不像顾辞那般好骗。念兮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除非……除非她早就知道结果,才会刻意提醒公主避开!裴俭的心猛地颤动起来。其实他们也曾有过很好的时光。那时刚成亲,每日下衙后,她总喜欢将一天的事都讲给他听,那般明媚鲜活,叫他感觉很轻松愉快,念兮说,“这就是家。”后来,他的官越做越大。听念兮说那些家事,开始变的不耐烦。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不知从哪天起,念兮不再与他闲话。甚至后来,他们几乎没有交流。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把自己唯一的家弄没了。甜蜜的渴水,此刻喝下去竟满是苦涩。重生以来,他像一张拉满的弓,尽管没有那些国家大事等着他决策,可他不习惯放任自己,浪费一时半刻,只恨不能尽快达到原来的顶峰。但这一整日,他失魂落魄,游荡在温府附近,直到亲眼看到顾辞送念兮回去。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再一次走近角门。上一次临走前,他在内心告诉自己,今后绝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没想到时隔一个月,他又来了。依旧是王婆子守门。这一回,她再不肯开门:“大小姐说了,郎君若是再来,便叫奴去告诉老爷夫人。大小姐不会见您,您请回吧。”裴俭没想过念兮会不见他。“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王婆子看着面前的青年男子,容貌气度半点不输顾郎君,固执的等在门边,显得落寞又寂寥,心下一软。叹口气劝道,“郎君,我们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京中小姐们不少,您还会遇到其他更喜欢的……”裴俭疲倦又好笑,垂眸,声音低不可闻道,“再也遇不到了。”靠在外墙上,他望着天上的弦月,很轻的笑了一声。只要冷静下来好好思索一遍,便能轻易想通其中关节。那些被他忽略掉的细节,一一浮现,他记性很好,每一次见面时她的神情状态,都历历在目。早该发现的不是吗?是他太天真,太自负,以为重生的奇遇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崇明楼的错过,她与顾辞的曲水初遇,从来就没有偏差,根本是她故意为之。而他所有的徘徊犹豫,怀念追悔,都像是一个笑话。念兮,仍旧是他的念兮。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