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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驼背就佝偻在那片光晕边缘的浓重阴影里。他背脊隆起如同负着无形的山峦,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风干的虾米。一年四季都裹着一件沾满各色颜料和干涸浆糊、辨不出原色的油腻棉袄。枯瘦如柴、关节粗大的手上,指甲缝里永远嵌着彩纸的碎屑和竹篾的毛刺。他很少抬头,浑浊发黄的眼珠总是低垂着,专注地盯着手中翻飞的竹篾和彩纸。只有当主顾上门——大多是些面色戚戚、压低嗓子的丧家——指明要什么式样时,那双手才会从阴影里探出,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麻木的怨气,开始扎制。竹篾在他手中发出噼啪的拗折声,彩纸被浆糊粘合的嗤嗤声,单调而固执地在死寂中回响,如同为亡魂敲打的丧钟。

没人知道刘驼背的本名,也没人知道他背上那口锅是怎么来的。巷子里的老人提起他,浑浊的眼里总会掠过一丝深藏的忌惮:刘驼子扎的东西……邪性。烧下去,死人收得着,可但凡请他扎过大件儿(指童男童女、车马宅院)的人家……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寒气,家里头总不太平,像是被什么惦记上了。

那是个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午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却迟迟落不下雨点。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带着一股土腥和铁锈混合的沉闷气息。城隍庙西墙根更是阴冷潮湿,像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冷血毒蛇。

净面堂的学徒阿旺,就是那个曾被绣娘吓得尿裤子的胆小鬼,此刻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刘驼背的铺子前。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指关节捏得发白。

刘……刘师傅!

阿旺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快!快救命!张老板……张老板他……怕是不行了!

刘驼背从一堆惨白的竹篾中缓缓抬起头。浑浊发黄的眼珠在昏暗中扫过阿旺惊惶的脸,又落在他手里那个鼓胀的钱袋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潭。他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挤出沙哑干涩的两个字: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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