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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粗使丫鬟春桃端着铜盆进来,热气氤氲中,我看见水面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脖颈上的淤青蜿蜒如毒蛇,嘴角结着血痂,浸透冷汗的襦裙黏在伤口上,每动一下都牵扯出钻心的疼。春桃红着眼眶替我擦拭伤口:姑娘忍着些,大夫人等着您去请安呢。
偏厅里,散发着檀木熏香味。大夫人斜倚在紫檀木榻上,丹蔻染就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老爷花重金买的瘦马,总得验验今年的成色吧。她话音未落,仆妇们便将一筐碎瓷片倾倒在地,锋利的瓷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咬着牙褪去鞋袜,脚底刚触到瓷片,钻心的剧痛就让我眼前发黑。碎瓷深深扎进皮肉,殷红的血珠顺着瓷片缝隙渗出,在青砖上蜿蜒成细细的溪流。
接下来的半个月,结痂的伤口反复裂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可当夜幕降临时,我仍要换上最华美的舞衣,在王伯年醉醺醺的喝彩声中,踩着鼓点旋转跳跃。舞袖翻飞间,伤口迸裂的血渗进绸缎,我却要笑靥如花,将最轻盈的舞步献给这些吃人的魔鬼。有个胖商人借着酒劲,竟当众扯下我一缕头发:听说瘦马的青丝能入药,给我留个念想!我攥着断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赔着笑脸。而王伯年只是端着茶盏冷笑,我的命在他眼中,或许还不如账本上的一个零头。不过也多亏这些反复裂开的伤,王伯年嫌有血腥味,再也没有想碰我。
寒冬腊月,王伯年带回了新欢——一个十三岁的歌姬。从那天起,我被赶到后院潮湿阴冷的厢房。被褥发着霉味,老鼠在梁上窜来窜去。三餐只剩半碗冷饭。有次端茶时不小心洒了几滴,被管家罚跪在结冰的石板上,膝盖很快没了知觉。我看着自己青紫的膝盖,想起王伯年曾说盐巴是白的,人心是黑的,此刻才明白这话也适用于我们这些瘦马。
转机出现在第二年春汛。新任盐政使巡视扬州,王伯年在接风宴上,将我当作最贵重的礼品献给了那个眼神阴鸷的男人。我被塞进一顶红绸小轿,送往盐政司衙门。轿帘缝隙里,我看见王伯年与盐政史碰杯时的谄媚嘴脸,突然意识到,在这些人眼里,我们瘦马不过是疏通关系的筹码,是比盐引更便捷的交易品。
踏入盐政司的那一刻,我抚摸着琴上的裂痕,心中的仇恨愈发清晰。从盐商宅邸到盐政衙门,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浸透血泪。
【第3章朱门选艳】
井绳在掌心勒出深深的血痕,我望着桶里漂浮的枯叶,忽然听见回廊传来脚步声。李管家的破锣嗓子声响起:阿黎,老爷说要带你进宫献艺,你且把《十面埋伏》再练十遍。练不好不许吃饭!
铜盆里的冷水溅在手腕上,我盯着水面里扭曲的倒影。自从被盐政史程大人带回府中,我就像被关进金丝笼的雀鸟,表面光鲜,内里却满是伤痕。
程夫人的桃花木匣里藏着十二把檀木戒尺,每一把都沾着我的血。记得初入程府那日,她捏着我的下巴冷笑:果然是调教过的瘦马,连眼神都勾人。当晚我就跪在祠堂,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听她在佛堂诵经。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我身上,像一道道惨白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