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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溺水的记忆
八月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林晓薇踩着积水冲进单元楼时，听见302室老太太在骂骂咧咧地掏下水道。她摸出钥匙的手突然顿住——浑浊的水流正从自家门缝里汩汩渗出，在台阶上形成微型瀑布。
推开门的那刻，林晓薇恍惚回到三个月前的深夜。同样粘稠的窒息感，只不过这次吞噬她的是漂浮的相册与泡发的结婚照。陈文宇正站在及膝的水中高举手机，直播镜头扫过漂来的内衣架：老铁们看这水势，双击666！
你疯了吗?林晓薇的挎包砸在水面，溅起的水花惊散了聚在吊灯周围的飞蚁。陈文宇慌忙退出直播：物业说等雨停才能修，我这不是。。。他的解释被突然倾倒的衣柜打断，林晓薇童年穿着芭蕾舞裙的照片从裂开的相框里漂出。
那是她七岁登台《天鹅湖》的纪念照。此刻小天鹅的纱裙正吸附着泡发的墙皮，像团肮脏的棉絮。林晓薇伸手去捞，被陈文宇拽住手腕：别碰！水里可能有漏电！他的手机还在防水套里闪烁，直播间弹幕飞快滚动着剧本不错再来个特写。
当林晓薇在次卧找到铁皮饼干盒时，铁锈已经染红了水面。盒盖上的米老鼠贴纸卷着边，露出里面发胀的日记本。1998年6月12日的字迹正在晕开：爸爸修好了漏水的水管，说我是他最勇敢的小帮手。。。蓝黑墨水化作幽灵，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游向水面漂浮的游戏点卡。
小心！陈文宇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林晓薇的心脏在雨声里狂跳了半拍。但下一秒她看清丈夫抢救的是飘过的Switch游戏机，防水套里的主机像具装在裹尸袋里的尸体。他长舒一口气的神情，比相册里正在溶解的毕业照更令人胆寒。
物业来人时，林晓薇正在阳台上拧干母亲的织锦缎旗袍。这件她偷偷试穿过无数次的嫁衣，如今金线凤凰的尾巴已经脱线，像道未愈的伤疤。年轻人就是不懂事。物业大爷踩着积水指指点点，早叫你们换阳台防水。。。
陈文宇突然冲进来打断：快！暴雨红色预警上热搜了！他湿透的手机贴在林晓薇眼前，某条带着爆字的词条正在跳动：暴雨救援队舍身救人。视频里消防员在洪流中托举婴儿的画面，与他抢救游戏机的身影在她视网膜上重叠。
深夜，林晓薇在次卧整理残存的物品。台灯底座压着的保险单上，陈文宇的签名还带着蜜月时的花体。她忽然注意到受益人那栏不知何时被加上了游戏账号继承的潦草备注。衣柜深处滚出个避孕药盒，铝箔板上缺失的药片数量，和他们未使用的那盒安全套完全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