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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祁颜手中的解剖刀划开冰冷的皮肤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本周第三具自杀尸体,警方的案件记录上清清楚楚写着:女性,28岁,服用过量安眠药,留有遗书。又一个完美的自杀案例,是不是?祁颜低声自语,声音被口罩过滤得模糊不清。助手小林在一旁记录,闻言抬头:祁医生,有什么问题吗?祁颜没有立即回答。她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的嘴唇,然后是喉咙。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指尖微微颤抖。帮我拍下这里。她指向喉咙深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痕迹。小林凑过来,困惑地皱眉:这是什么?几乎看不出来。掐痕。祁颜的声音冷得像冰,被专业手法处理过,几乎不留痕迹。但舌骨这里的断裂角度不对——不是上吊造成的。她继续向下解剖,在死者胃部发现了尚未完全溶解的安眠药,但剂量根本不足以致命。最关键的是,她在死者右手腕静脉处发现了一个微小的针孔,周围有轻微淤血。这不是自杀。祁颜脱下手套,声音坚定,是他杀。凶手让死者服下少量安眠药,在她昏迷后注射空气致死,然后布置成自杀现场。小林瞪大眼睛:可现场勘查报告和遗书都支持自杀结论啊!伪造的。祁颜走向洗手池,用力搓洗双手,仿佛要洗去什么看不见的污秽,跟三年前一模一样的手法。她没告诉小林的是,死者喉咙处那道几不可见的痕迹,她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她的母亲。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名刑警围坐在长桌旁。祁颜站在投影前,冷静地展示她的发现。综上所述,我认为这三起案件应该并案调查,极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而非自杀。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凶手非常专业,懂得医学知识,能够不留痕迹地——祁医生,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站起身,他很高,肩膀宽阔,警服衬衫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他走到前面,锐利的眼睛直视祁颜。柯队。有人恭敬地喊了一声。原来他就是柯沉,祁颜想。那个破案率高达98%的刑侦队长,刚刚从省厅调来负责这几起案件。柯沉拿起遥控器,调出另一组照片:让我们看看事实。第一,每个现场都有遗书,笔迹鉴定为真;第二,没有强行入室痕迹;第三,死者生前都有抑郁倾向。他转向祁颜,你所谓的他杀痕迹,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解释。祁颜握紧了拳头:柯队长,舌骨断裂的角度——可能是因为死者挣扎力度不同。柯沉打断她,至于针孔?这些死者生前都进行过体检或注射美容。没有确凿证据就妄下他杀结论,只会浪费警力,引起公众恐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倒向他那边。祁颜深吸一口气:我要求重新检验三具尸体。驳回。柯沉干脆地说,案件已经定性,除非你有更直接的证据。会议结束后,祁颜最后一个离开。她在走廊上突然被人拉住,转身对上了柯沉深不可测的眼睛。祁医生,他压低声音,你的报告很精彩,但太冒险了。祁颜甩开他的手:什么意思?有些案子,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柯沉的眼神复杂,如果你真想查,别这么明目张胆。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祁颜站在原地,心跳加速。她回到办公室,锁上门,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小段蓝色纤维,来自今天解剖的尸体。同样的纤维,她三年前从母亲手腕上偷偷取下过。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刚才她查了档案——三年前负责调查她母亲自杀案的,正是柯沉。

祁颜将车停在距离警局两个街区外的路边,黑色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她半张脸。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却没有加快脚步。反常的路线,反常的速度——这是她反侦察的基本功。她走进一家名为蓝调的咖啡馆,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窗外,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在对面书店门口徘徊了太久。你的拿铁。服务生放下杯子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托盘下滑出。祁颜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等到灰夹克男人终于离开,她才打开纸条:今晚8点,旧码头12号仓库。销毁。——K纸条在她指间化为碎片,混入咖啡中被搅散。K,柯沉的首字母。祁颜提前一小时到达码头区域,她需要时间观察环境。夕阳将集装箱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像猫一样无声地穿行其间。12号仓库看起来废弃已久,但门锁有近期使用的痕迹。她戴上手套,从侧窗翻入。仓库内堆满了渔网和发霉的木箱,海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祁颜蹲在一堆缆绳后,静静等待。7点58分,仓库门被推开。柯沉独自走进来,黑色夹克让他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没有开灯,而是径直走向祁颜藏身的位置。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祁颜没有动。柯沉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投影仪,将它对准斑驳的墙壁。一段模糊的视频开始播放: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影在某个实验室里忙碌。这是三年前你母亲死亡当晚,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柯沉说,官方记录里,这段录像不存在。祁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从阴影中走出:你怎么拿到的?我有我的渠道。柯沉关闭投影仪,现在你相信我了?我只相信证据。祁颜逼近一步,为什么三年前你认定我母亲是自杀?柯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我从没那样认定。但有些力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看看这个。祁颜翻开文件,里面是三起自杀案的现场照片和验尸报告复印件——与她今天在会议上展示的完全不同。这些照片上,关键部位被红圈标记,旁边是柯沉工整的笔记。喉部肌肉微出血。。。指甲床轻微撕裂。。。祁颜喃喃念出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体征,你也认为是他杀。不仅如此。柯沉靠近一步,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这三起案件与你母亲的案子有七个共同点,包括这个——他指向照片中死者手腕处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蓝点。祁颜的心跳漏了一拍:蓝色纤维。你果然知道。柯沉的眼神变得锐利,你保留了你母亲案件的证物。这不是问句。祁颜没有否认:为什么现在找我?以你的职位,完全可以正式重启调查。因为警局内部有问题。柯沉的声音压得更低,每次我接近真相,证据就会消失,证人就会改口。副局长林毅对我特别关心,几乎监控我的一举一动。祁颜想起会议上那个始终沉默的中年男人,他看柯沉的眼神确实不寻常。你需要一个局外人。她明白了。我需要一个不会被怀疑接近证据的人——法医主任有完美的权限。柯沉停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你有足够的动机。祁颜冷笑:因为我母亲的案子?因为你是祁颜。柯沉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灰尘,全市最固执的法医,连局长的面子都不给。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祁颜僵住了。她后退一步:合作可以,但约法三章。第一,所有证据共享;第二,不隐瞒任何关联信息;第三——第三,任何时候你觉得危险,就退出。柯沉打断她,这不是你的战斗。不,第三是——祁颜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发现你与这些死亡有任何关联,我会亲手将你绳之以法。柯沉嘴角微微上扬:成交。他们交换了加密联系方式,制定了初步计划。祁颜会利用法医身份重新检验最新那具尸体,柯沉则调查三名死者的背景关联。离开前,祁颜突然问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冒险调查这些案子?柯沉的身影已经半隐在黑暗中:也许我和你一样,只是在寻找一个真相。雨又下了起来,祁颜绕了三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回到公寓。她锁好门,拉上窗帘,从床底下拖出一个上锁的金属箱。指纹解锁后,箱子无声滑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证据袋、照片和笔记——她三年来私自收集的所有关于母亲死亡的资料。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个小密封袋,里面是一段不足一厘米的蓝色合成纤维。她取出今天从最新死者身上偷偷采集的样本,放在显微镜下。两边对比,纤维结构几乎一致——同样的不规则横截面,同样的荧光反应。找到你了。。。祁颜轻声说。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柯沉的背景。几分钟后,屏幕上的资料让她皱起眉头:柯沉,35岁,父亲是著名犯罪心理学家柯震山,母亲十年前病逝。他本人毕业于顶尖警校,破案率惊人,但三年前突然从省厅调至市局重案组。调职时间,正是她母亲死亡前两周。祁颜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安排?她继续深挖,发现柯震山不仅是一位学者,还是一家名为蓝海的心理诊所的创始人。蓝海。。。祁颜念叨着这个名字,某种直觉在她脑中闪烁。她快速翻找母亲的日程表,在死亡前三个月,每周三下午都标记着BH两个字母。蓝海的首字母缩写?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祁颜苍白的脸。雷声轰鸣中,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第四起案件发生了。明早7点,松山路42号。保持低调。——K祁颜回复了一个简单的收到,然后从抽屉深处取出另一部老式手机。她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是我。她低声说,我需要你查一家叫蓝海的心理诊所,特别关注它与柯震山,以及。。。柯沉的关系。挂断电话,祁颜走到窗前。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蛇。她有种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迷宫的入口,而柯沉——既是引路人,也可能是迷宫本身的一部分。

松山路42号是一栋上世纪90年代的老旧公寓楼,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祁颜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她需要独自观察现场。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制服警察在楼道口抽烟。祁颜出示证件时,注意到他们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法医到了?这么快?其中一人嘀咕着。祁颜挑眉:有人在等我?柯队说至少要等一小时才有人来。。。警察突然闭嘴,意识到说漏了嘴。祁颜心头一凛。柯沉显然试图控制谁可以进入现场——以及什么时候进入。她快步上楼,402室的门虚掩着。推门前,祁颜戴好手套和鞋套,习惯性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客厅里,柯沉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听到声音,他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你来得比我想象的早。他的声音低沉。看来打乱了你的计划?祁颜径直走向卧室,那里应该是尸体所在。柯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触感让祁颜莫名心头一跳。她甩开他的手:解释。死者叫张明丽,31岁,某金融公司数据分析师。柯沉递过一份文件,表面看是典型的浴缸割腕自杀,但——但你知道不是。祁颜翻开文件,里面是张明丽的资料和几张生活照。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性,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疲惫。柯沉点头:她和前两起案件的死者有一个共同点。祁颜等着他继续,但柯沉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突然明白了——这是测试。他想看她能否自己发现联系。祁颜走向浴室。张明丽的尸体还泡在淡红色的水中,左手腕一道深深的伤口像一张丑陋的嘴。祁颜的专业目光立刻捕捉到异常:伤口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状撕裂,不是一次性切割造成的。她挣扎过。祁颜轻声说,有人握着她的手腕割下去,她试图反抗。柯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还有呢?祁颜仔细检查尸体其他部位:颈部有轻微淤血,指甲断裂。。。又是那个凶手。她突然注意到死者右手无名指有一圈轻微的白痕,她平时戴戒指,但不见了。不在现场。柯沉说,我查过。祁颜继续翻看资料,突然停在一页上:张明丽有抑郁症就诊记录?是的,但这不是重点。柯沉靠近,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着咖啡的苦涩,看就诊地点。祁颜的目光落在诊所名称上:蓝海心理诊疗中心。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和母亲死亡前就诊的是同一家诊所。三名死者都曾是蓝海的病人。柯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包括你母亲。祁颜猛地转身,几乎撞上柯沉的胸膛:你调查我母亲?我调查所有关联。柯沉不退反进,蓝海三年前突然关闭,所有患者档案遗失。我需要你帮忙找出这些死者之间的联系。为什么是我?因为你母亲去过那里,你可能记得些什么。柯沉的眼神变得深邃,而且你有正当理由接触这些尸体,寻找我无法官方获取的证据。祁颜咬住下唇。她确实记得母亲提过蓝海诊所,说那里的周医生很专业。。。我们需要调查死者的社交圈。她最终说,尤其是他们与蓝海诊所的关联。柯沉嘴角微扬:我有个计划,但需要你配合。什么计划?张明丽明天晚上本来要参加大学同学聚会。柯沉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邀请函,现在,我们代替她去。祁颜瞪大眼睛:你要我们伪装成她的朋友?更准确地说,伪装成一对情侣。柯沉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张明丽在同学群里提过会带新男友参加聚会。荒谬!祁颜耳根发热,我可不是演员。但你是法医。柯沉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观察细节、分析行为是你的专长。更何况。。。他停顿一下,我们需要知道张明丽最近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是否有人提起过蓝海诊所。祁颜刚要反驳,柯沉又补充道:想想你母亲。如果这些死亡真的有关联。。。够了。祁颜打断他,我同意。但仅此一次。聚会地点是一家名为琥珀的高级酒吧。祁颜穿着一条简约的黑色连衣裙,这是根据张明丽社交账号上的风格选的。她平时很少化妆,今晚却不得不涂上暗红色的唇膏,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冒牌货。柯沉则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该死的英俊,祁颜不情愿地承认。记住,我是陈明,你是林然,我们在健身房认识。柯沉在酒吧门口低声交代,张明丽是我表姐,她临时出差,拜托我们代表她来。我知道怎么做。祁颜调整了一下藏在耳中的微型耳机,别指望我会对你甜言蜜语。柯沉轻笑:那可真是遗憾。他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腰,祁颜浑身一僵。放松,情侣都是这样的。柯沉凑近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你不想被识破吧?祁颜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柯沉的手掌贴在她腰间,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包厢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看到他们进来,一个染着金发的女性惊讶地站起来:你们是。。。?我是张明丽的表弟陈明,这是林然。柯沉自然地介绍,手臂依然环着祁颜的腰,表姐临时出差去新加坡,特意让我们来向大家道歉。明丽从来没提过有个表弟啊。一个戴眼镜的男性怀疑地说。祁颜感到柯沉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一捏,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该她上场了。明丽姐常提起你们。祁颜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特意让我带了这个给大家——新加坡机场限量版的巧克力。这是柯沉准备的道具,果然奏效。金发女子欢呼着接过盒子,气氛立刻热络起来。明丽最近怎么样?眼镜男问,她上次同学会都没来,说工作压力大。柯沉叹气:她确实压力很大,经常去看心理医生。。。还是那个蓝海的周医生吗?金发女子插话,明丽以前总说他很厉害,能让人忘记最痛苦的记忆。祁颜和柯沉交换了一个眼神。Bingo。周医生确实很专业。祁颜小心试探,不过蓝海诊所不是关了吗?是啊,三年前突然关了。眼镜男喝了口酒,明丽还挺遗憾的,说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医生了。她后来有找别的心理医生吗?柯沉问。不清楚,不过。。。金发女子压低声音,两个月前我碰到明丽,她神神秘秘地说又见到周医生了,在一个私人诊所。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酒杯。哪个诊所?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她没说。金发女子耸耸肩,不过那天她接了个电话,好像提到什么蓝。。。蓝什么的地方。聚会持续到晚上十点。离开时,柯沉自然地牵起祁颜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祁颜告诉自己这只是演戏,却无法忽视手心传来的温度。直到回到车上,柯沉才松开手。祁颜莫名感到一阵失落,随即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恼火。有收获。柯沉启动车子,周鹤医生还活着,而且可能仍在治疗病人。周鹤?祁颜皱眉,蓝海的创始人不是叫周云生吗?柯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周云生?我母亲提过。祁颜回忆道,说他是国内顶尖的创伤后心理治疗专家。周云生是周鹤的父亲,五年前去世后,周鹤继承了诊所。柯沉转动方向盘,但奇怪的是,周鹤本人没有任何心理学学位或行医资格。祁颜震惊:那他是怎么经营诊所的?这正是我想查清的。柯沉的声音变得严肃,更奇怪的是,官方记录显示周鹤三年前出国了,但今晚的线索表明他可能秘密回来了。车子停在祁颜公寓楼下。柯沉转向她:明天我要去查周鹤的下落。你负责重新检查前三名死者的尸检报告,特别关注任何微量物证。祁颜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会有张明丽同学聚会的邀请函?聚会名单应该只有她同学才知道。柯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我有我的方法。这不叫回答。祁颜不依不饶。柯沉叹了口气:我黑进了她的社交账号。满意了?这个坦率的回答反而让祁颜不知如何接话。她解开安全带:明天见。祁颜。柯沉突然叫住她,今晚。。。你表现得很好。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祁颜想伸手触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但她只是点了点头,迅速下车回到公寓,祁颜刚换好衣服,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祁女士?有您的加急件。祁颜谨慎地开门,签收了一个薄薄的快递信封。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查查柯震山与蓝海诊所的关系。小心柯沉。——一个朋友纸条背面是一个网址和登录密码。祁颜打开电脑输入网址,跳转到一个加密云盘,里面有几份扫描文件。最上面一份是蓝海诊所的股权结构图。祁颜倒吸一口冷气——控股方赫然是震山心理研究基金会,而基金会主席正是柯震山。最后一份文件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柯震山搂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照片角落标注着与挚友周云生,1992。祁颜的手指颤抖起来。柯沉的父亲与蓝海诊所有直接关联,而他从未提及这一点。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过街道。车内,有人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祁颜亮着灯的窗户。

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祁颜盯着手机地图上的红点——蓝海诊所旧址,位于城西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商业区。你确定要今晚行动?她低声问。车内只有仪表盘的微光,映照出柯沉棱角分明的侧脸。诊所下周就要拆除了。柯沉的声音低沉,如果有什么线索,这是最后的机会。祁颜摩挲着口袋里的那张匿名纸条。两天过去了,她仍未告诉柯沉关于他父亲与蓝海诊所关联的事。每次话到嘴边,看到柯沉专注调查的样子,她又咽了回去。到了。柯沉关闭引擎,将车停在距离诊所两个街区外的巷子里。雨势渐小,他们穿着黑色雨衣,悄无声息地穿过废弃的停车场。蓝海诊所是一栋三层小楼,窗户都被木板封死,门口挂着危房勿近的牌子。柯沉从背包里掏出工具,几下就撬开了后门的锁。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警。等等。祁颜拉住柯沉的手臂,从口袋里取出两副医用手套,别留下指纹。柯沉挑眉,但还是乖乖戴上。祁颜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外科医生般的手,却用来撬锁破门。诊所内部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息。月光从木板的缝隙中渗入,勾勒出前台的轮廓,上面还摆着蓝海心理诊疗中心的铜牌。分头找。柯沉压低声音,你查一楼诊疗室,我上楼看档案室。祁颜点头,打开小手电筒,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地面。诊疗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的沙发和茶几上覆盖着白布,像一群静默的幽灵。她小心地翻找抽屉,大部分已经空了,只找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收据和宣传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手电光扫过墙角的一个碎纸机,里面卡着半张没被完全粉碎的纸。祁颜小心地取出碎片,拼凑起来。是一份病历的部分内容:

患者姓名:█████

治疗方案:记忆重构第二阶段

副作用:夜间惊恐、自残倾向

备注:需加大剂量至██mg日

纸片在她手中微微颤抖。记忆重构?这是什么治疗方法?更令她不安的是,字迹莫名熟悉——像极了母亲日记中提到的周医生的特殊疗法。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祁颜立刻关掉手电,屏息凝神。没有脚步声,没有柯沉的信号——不对劲。她悄无声息地摸向楼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二楼走廊尽头有微光透出,祁颜贴着墙靠近,听到低沉的说话声。。。。不该来这里。。。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周鹤医生?这是柯沉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紧绷。祁颜从门缝中窥视。房间里,柯沉站在一个文件柜旁,对面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戴着金丝眼镜,手持一把手术刀。月光下,刀锋闪着冷光。柯震山的儿子。男子——显然是周鹤——冷笑一声,你父亲知道你在这里吗?我父亲与此无关。柯沉的声音冷静,但祁颜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正悄悄摸向腰后的手铐。天真。周鹤摇头,一切都是你父亲的设计。包括那些自杀。。。祁颜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正想冲进去,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大门打开的声响和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周鹤也听到了,表情骤变:你们被跟踪了。柯沉抓住这一瞬间的分神,扑向周鹤。两人撞翻了一张桌子,文件四散。祁颜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周鹤的手术刀划过柯沉的手臂,鲜血立刻浸透了衬衫袖子。警察!不许动!楼下传来喊声。周鹤咒骂一声,猛地推开柯沉,冲向窗户。柯沉想追,却被祁颜拦住你的伤!她撕开他的袖子,伤口不深但很长,而且警察来了。柯沉咬牙:不能让他跑掉!来不及了。祁颜拉着他躲到一个储物柜后面。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两名警察冲进房间,手电光扫过满地狼藉。没人?年轻些的警察困惑道。窗户开着。另一个警察——祁颜认出是分局的李队长——走到窗前,该死,又让他跑了。年轻警察捡起地上的一张纸:李队,看这个。李队长接过纸片,脸色变得凝重:联系林副局长,就说找到周鹤了,但他手上有武器。他环顾四周,搜查整个诊所,特别是患者档案。警察们离开后,祁颜和柯沉在柜子后屏息等待了整整五分钟,才敢移动。林毅。柯沉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他派人跟踪我们。祁颜撕下衬衫下摆,简单包扎了柯沉的伤口:先离开这里。他们从消防通道溜出诊所,绕到后巷。雨又下了起来,冰凉的雨水打在祁颜脸上,混合着柯沉手臂上滴落的血水,在柏油路上留下暗色的痕迹。回到车上,祁颜从后备箱取出急救包。柯沉沉默地脱下被血浸湿的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和那道狰狞的伤口。需要缝合。祁颜专业地判断,取出消毒水和缝合包,会疼。柯沉只是点头,咬住一根笔充当咬牙棒。祁颜的动作又快又准,但每一针都让柯沉的肌肉绷紧。车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雨打车顶的声响。周鹤认识你父亲。祁颜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尖锐,他说那些自杀是你父亲的设计。柯沉的眼神变得复杂:我听到了。你早就知道。祁颜的手停下,直视柯沉的眼睛,你父亲和周鹤的关系。柯沉沉默片刻,点头:他们是大学同学,后来一起研究创伤后心理治疗。而你从没想过告诉我?祁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在我们调查与他有关的谋杀案时?我不确定这关联是否重要。柯沉辩解道,但连他自己听起来都不信服。祁颜猛地将缝合线剪断,力道大得差点划伤柯沉的皮肤:不重要?周鹤刚才亲口说你父亲设计了那些自杀!周鹤是个疯子!柯沉抓住她的手腕,他刚才还想杀了我!两人怒目相对,呼吸急促。祁颜先移开目光,继续包扎伤口,动作却不再轻柔。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她最终说,否则合作到此为止。柯沉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父亲和周鹤确实一起做过研究,关于记忆操控和服从性实验。五年前他们闹翻了,周鹤接手蓝海诊所,直到三年前突然关闭。我母亲的案子也是三年前。祁颜冷冷地说。我知道。柯沉的声音低沉,这也是为什么我调来市局后第一个调查的就是你母亲的案子。祁颜的手停在半空:什么?我当时就怀疑那不是自杀。柯沉的眼神变得痛苦,但我刚调来,证据就被上级压下了。林毅亲自下令结案。雨水在车窗上形成蜿蜒的水痕,像是无数透明的蛇爬过玻璃。祁颜感到一阵寒意深入骨髓。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调查我母亲的案子?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柯沉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轻轻拂去祁颜脸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一开始,是的。这个回答像一把刀刺入祁颜心脏。她猛地推开车门,冲进雨中。祁颜!柯沉追出来,不顾自己赤裸的上身和未包扎完的伤口。祁颜在雨中转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我需要时间思考。别跟着我。她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没有回头看柯沉站在雨中的身影。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冷。回到公寓,祁颜机械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衣服。桌上还摊着那些关于柯震山和蓝海诊所的资料。她拿起手机,发现有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柯沉的。最后一条短信写着:无论你信不信,我现在调查这些案子不只是为了正义,更是为了你。明天早上老码头见,我会告诉你一切。如果你不来,我理解。祁颜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向阳台。雨已经停了,夜空中的乌云散开,露出几颗星星。她想起柯沉为她挡下周鹤的刀时毫不犹豫的动作,想起他缝合伤口时咬紧的牙关,想起他说一开始时眼中的真诚。也许。。。也许她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个念头刚浮现,门铃突然响起。祁颜警觉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是小林,她的助手。祁医生,抱歉这么晚打扰。小林看起来焦急不安,但实验室出了点状况,您最好亲自去看看。什么状况?祁颜隔着门问。那具最新送来的尸体。。。张明丽的。。。有人动过手脚。小林压低声音,我在她胃内容物里发现了这个。小林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字母:Z。祁颜认得这个标记——她母亲死后,也在胃里发现了同样的金属片。当时警方认为是不小心吞下的首饰配件,但现在。。。她迅速开门:我马上跟你去实验室。小林松了口气,转身走向电梯。就在祁颜准备跟上时,她瞥见小林后颈处有一个奇怪的印记——一个极小的蓝色蝴蝶刺青。

与蓝海诊所宣传册上的标志一模一样。凌晨三点的法医实验室冷得像停尸房。祁颜戴着放大镜,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弄那枚金属片。灯光下,Z字母的刻痕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不是机器雕刻,而是手工刻制。和母亲那枚一模一样。。。祁颜喃喃自语。她调出电脑里存储的母亲案件照片,放大对比。同样的字母,同样的刻痕风格。小林站在一旁,手指不停地绞着白大褂边缘:祁医生,这到底是什么?证据。祁颜简短地回答,你发现它时还有别人在场吗?没有,其他人都下班了。小林犹豫了一下,但是。。。监控室的老王问我在找什么,我说是例行复查。祁颜的笔尖在记事本上顿了一下。警局监控室直接向林毅汇报。她合上笔记本: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柯队长。小林点头,眼神却闪烁不定。祁颜注意到她又不自觉地摸向脖子后面——那个蓝蝴蝶刺青的位置。你先回去吧,我再检查一遍尸体。祁颜说。等小林的脚步声消失,祁颜立刻锁上门,重新检查张明丽的尸体。胃内容物已经被取出放在托盘里,除了那枚金属片,还有一些未完全消化的药片残渣。她取样准备做毒理分析,突然注意到死者手腕上的勒痕有些异常。之前因为尸体肿胀和尸斑,这个细节被忽略了。现在仔细看,勒痕呈现出特殊的交叉纹路。祁颜的心跳加速了。她迅速调出母亲案件的尸检照片,放大手腕部位——同样的交叉纹路!这不是普通绳子造成的,而是一种特殊编织法的绳索。不是巧合。。。她的手指颤抖着在键盘上敲打,调出前两起自杀案的档案。果然,在第一名死者脖子上也发现了类似的勒痕,只是当时被判定为上吊绳索的痕迹。第四起案件。不同的手法,相同的凶手。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祁颜看了看表——6:15,距离柯沉约定的码头见面时间还有45分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柯沉的电话。无人接听。祁颜留下一条加密信息:实验室有新发现。张明丽案与你父亲有关的确凿证据。小心林毅的人。她收拾好证据样本,锁进随身携带的密码箱。刚走出实验室,就看到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副局长林毅正在和几个人低声交谈。祁颜迅速退回实验室,从侧门溜了出去。老码头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祁颜绕了三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才走向12号仓库。门虚掩着,她谨慎地推开门,手放在腰间的防身喷雾上。柯沉?没有回应。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海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声。祁颜的心沉了下去——柯沉没来,或者不能来了。她走到他们上次见面的位置,发现地上用粉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一堆木箱。祁颜移开箱子,后面藏着一个防水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安全屋地址below。今晚8点见。情况比想象的复杂。——K祁颜烧掉纸条,将钥匙藏在内衣暗袋里。离开仓库时,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但回头又什么都看不到。警局比平时更加忙碌。祁颜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同事议论纷纷——又一起自杀案发生了。什么时候?祁颜拦住一个匆匆走过的同事。凌晨四点左右发现的。同事压低声音,这次是个男的,房地产中介,吊死在自家车库。柯队已经带人去了现场。祁颜赶到案发现场时,警戒线外围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居民。她出示证件进入车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死者悬挂在房梁下,舌头外伸,面部紫绀——典型的缢死症状。但让祁颜倒吸一口凉气的是死者脖子上绳索的打结方式——一个复杂的海军结,与她母亲案件中的一模一样。柯沉正在和几名警员交谈,看到祁颜,他的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然后公事公办地点点头:祁医生,你来了。柯队长。祁颜同样官方地回应,初步判断?自杀。柯沉的声音没有起伏,死者留下遗书,称因债务问题选择结束生命。祁颜仔细观察尸体,注意到死者双手手腕有轻微淤青,指甲缝里有疑似皮肤组织。她看向柯沉,后者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我需要带回尸体做详细检验。祁颜说。不必了。一个冷硬的声音插进来。林毅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库门口,案件性质明确,家属要求尽快下葬。直接送殡仪馆吧。祁颜和柯沉交换了一个眼神。柯沉开口:林局,按规定还是应该——我说,不必了。林毅打断他,眼神冰冷,柯队长,你父亲昨天打电话问起你,他似乎很关心你的。。。业余调查。柯沉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林毅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颜一眼。尸体最终还是被送去了殡仪馆,而非法医中心。祁颜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抽屉被人翻动过。电脑硬盘也有被拔插的痕迹——有人在找什么。傍晚七点半,祁颜换了三辆出租车,绕了整整一小时,才来到柯沉纸条上写的地址——城郊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她用钥匙打开顶层单元的门,里面几乎空无一物,只有基本的家具和几台电子设备。柯沉站在窗前,背影紧绷。听到门响,他转过身,右臂还缠着绷带,脸色憔悴得吓人。你来了。他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祁颜放下包,直接切入正题:今天这起不是自杀。死者被制服后吊上去的,他挣扎过。我知道。柯沉走到一张贴满照片和便签的墙前,这是第四起。但手法变了。因为凶手知道我们在调查。祁颜站到他身旁,肩膀几乎碰到他的手臂,他急了。柯沉指向一张照片:死者刘明,34岁,曾是蓝海诊所的病人。但他和其他三名死者不同——他没有抑郁症病史,反而以乐观开朗著称。那为什么选他?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柯沉调出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是车库的监控录像,看这里。模糊的画面中,刘明正在停车,突然看向某个方向,表情变得惊恐。他后退几步,似乎想逃跑,但两个黑影从侧面扑向他。。。录像被剪辑过。柯沉说,但足够证明他杀。问题是——他看到了什么?祁颜想起口袋里的金属片:我有东西给你看。她取出证物袋,柯沉看到里面的金属片时,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和张明丽胃里发现的一样。我母亲死后也有同样的东西在她胃里。祁颜直视柯沉的眼睛,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不要再有隐瞒。柯沉深吸一口气,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保险箱。输入密码后,他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袋:三年前,我调来市局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你母亲的自杀案。当时我就怀疑是他杀,但第二天,这份档案就被替换了。他打开档案,里面是原始照片和笔记。祁颜母亲的手腕上,清晰地显示出那种特殊绳结的勒痕。谁替换了档案?祁颜的声音颤抖。林毅。但下令的是。。。柯沉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父亲。房间陷入死寂。祁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墙壁。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蓝海诊所、周鹤、柯震山、那些自杀案。。。你父亲在杀人。她轻声说,用心理操控让人自杀,然后掩盖痕迹。柯沉点头,眼神阴郁:多年来一直如此。周鹤是他的执行者,林毅是保护伞。我。。。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收集到这些证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因为昨天我见到周鹤后,他联系了我父亲。柯沉的声音低沉,今天早上我父亲约我见面,警告我停止调查。他说。。。下一个会是阻止他的人。祁颜的血液几乎凝固:他指谁?柯沉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祁颜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调查你父亲的罪行?利用我法医的身份获取证据?一开始是。柯沉坦然承认,但后来。。。他伸手想触碰祁颜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后来我发现你比任何人都勇敢、聪明、执着。我发现。。。我不能再利用你。祁颜想保持愤怒,想推开他,但眼泪先一步涌了出来。柯沉轻轻将她拉入怀中,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而有力。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在她耳边低语,但这次,你可以选择拒绝。祁颜抬头看他,这个一向强势的男人此刻眼中满是脆弱和恳求。她突然明白了——柯沉和父亲对抗的这三年,该有多么孤独。告诉我计划。她说。窗外,夜色如墨。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不知奔向何方。在这个隐蔽的安全屋里,两人头抵着头,低声交谈到深夜。当祁颜终于困得靠在柯沉肩上时,他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祁颜的睫毛上,像一层银色的泪。柯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轻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我会保护你。他轻声承诺,尽管知道她听不见,不惜一切代价。废弃医院的气味像一只腐烂的手,捂住了祁颜的口鼻。她跟在柯沉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和锈蚀的医疗器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斑驳的墙壁,照亮了上面诡异的涂鸦——扭曲的人脸和反复出现的蝴蝶图案。根据刘明的行车记录仪,他死前最后来过这里。柯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声,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祁颜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口袋里的手术刀。自从发现小林脖子上的蓝蝴蝶刺青,她不再相信任何人——除了此刻走在前面的这个男人。柯沉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祁颜屏住呼吸,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柯沉指了指右侧的走廊,两人悄无声息地向声源移动。走廊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门,门缝中透出微弱的灯光。柯沉示意祁颜留在原地,自己则贴墙靠近。就在他准备探头查看时,门突然大开,刺眼的白光涌出。柯震山的儿子。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周鹤,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祁颜从藏身处看到周鹤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白大褂上沾满可疑的污渍。刘明看到了什么?柯沉直截了当地问,手悄悄移向腰后的枪。周鹤神经质地笑了笑: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东西。就像你母亲一样,祁法医。听到自己的名字,祁颜浑身一僵。柯沉迅速回头看她一眼,眼中满是警告——别出来。你认识祁颜的母亲?柯沉继续问,声音刻意保持平稳。当然,她是我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周鹤转身走回房间,进来吧,既然你们已经找到这里了。柯沉犹豫片刻,对祁颜做了个手势——准备行动。然后他跟着周鹤进了房间。祁颜数到十,也悄悄靠近。从门缝中,她看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整个房间的墙壁贴满了照片和病历,中间是一张手术台,上面散落着各种注射器和药瓶。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个大型玻璃罐,里面泡着数十枚金属片,每个上面都刻着字母Z。柯沉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门,肩膀紧绷:这些都是你的作品?我们的作品。周鹤纠正道,你父亲的理论,我的实践。完美的组合,不是吗?他走向一面墙,上面整齐排列着几十张女性照片。祁颜捂住嘴才没叫出声——她母亲的照片就在正中央,被红笔圈了出来。记忆重构,服从性测试,完美自杀。周鹤如数家珍地抚过那些照片,我们创造了最干净的杀人方法,不留证据,没有凶手。柯沉的手握紧了枪:为什么祁颜的母亲?她只是个普通医生。普通?周鹤突然激动起来,她是第一个发现Z物质副作用的人!她差点毁了整个项目!Z物质?祁颜的大脑飞速运转。母亲日记中提到的特殊疗法?柯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信息:Z物质就是那些金属片上的成分?聪明。周鹤赞许地点头,植入胃部,缓慢释放,配合催眠和药物。。。能在六周内重塑一个人的思维模式。祁颜感到一阵眩晕。母亲死前确实抱怨过胃痛,尸检报告却只说是普通胃炎。。。刘明看到了什么?柯沉再次问道,同时悄悄向祁颜藏身的位置移动。周鹤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他看到了这个。他猛地拉开一个帘子,露出后面的大型冷藏柜。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小瓶,每个都标着编号和日期。Z物质的改良版。周鹤的声音充满狂热,不再需要金属片,只需一针,配合特定声波频率,二十四小时内就能完成重构。柯沉离祁颜只有几步远了,他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准备跑的手势。我父亲知道你来这里吗?柯沉突然问。周鹤的表情变得阴郁:柯教授。。。最近有些动摇。他开始担心道德问题。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个笑话。就在这时,柯沉突然拔枪:祁颜,跑!祁颜转身就向出口冲去,身后传来周鹤的怒吼和物品倒塌的声音。一声枪响震得她耳膜生疼,但她没有回头。她刚冲出医院大门,又是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整栋建筑都震动起来。浓烟从二楼窗口涌出。祁颜的心跳几乎停止——柯沉还在里面!她掏出手机拨打柯沉的电话,却听到铃声从自己口袋里响起——她带着柯沉的备用手机。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冲回去时,一个黑影从侧门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柯沉!祁颜冲过去,却愣住了——跑出来的是周鹤,他的白大褂着了火,脸上全是血。周鹤看到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死了。。。炸死了。。。祁颜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她抓住周鹤的衣领:你说什么?实验室。。。气体泄漏。。。周鹤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柯震山。。。会很高兴。。。说完这句,他的眼睛失去了焦距,身体瘫软下去。祁颜机械地检查脉搏——死了。消防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祁颜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熊熊燃烧的建筑。柯沉。。。死了?不可能。那个固执、强大、该死的柯沉怎么可能就这样。。。她突然注意到周鹤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掰开手指,是一个微型U盘,上面刻着C。K。——柯沉的名字缩写。祁颜将U盘塞进口袋,迅速离开现场。她刚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看到几辆黑色SUV疾驰而来,停在医院前。下车的人中,她认出了林毅和一个高大威严的老者——柯震山,她在学术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出租车驶离时,祁颜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医院。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固执地不肯眨眼,仿佛这样就能在火光中看到柯沉的身影。回到公寓,祁颜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才敢查看那个U盘。插入电脑后,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和几张照片。照片显示的是一个地下实验室,柯震山和周鹤站在一起,面前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从身形看是个女性。日期是祁颜母亲死亡前两周。她的手颤抖着点开音频文件。先是杂音,然后是柯沉的声音: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计划出了意外。U盘里的照片证明我父亲和周鹤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祁颜,你母亲是第一个发现Z物质致命副作用的人,所以他们杀了她。最近的自杀案都是他们的作品——测试新的速效Z物质。雨水顺着祁颜的雨帽滴落,在她脚边形成小小的水洼。凌晨四点的墓园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闪过的闪电照亮她面前的大理石墓碑——慈母祁敏之墓。自从发现母亲名字出现在柯震山的清除名单上,祁颜就决定重新检查所有与母亲有关的线索。而起点,就是这座三年来她每次祭奠都心如刀绞的墓地。她蹲下身,手指轻抚冰冷的碑石。按照柯沉U盘里的提示,母亲留下了东西。。。但会是什么?三年来,她几乎翻遍了母亲所有的遗物。妈,如果你能听见。。。祁颜低声呢喃,声音哽咽,帮我一次。闪电再次划过天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墓园。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祁颜注意到墓碑基座右侧有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缝——那不是天然的石纹,而是精心雕刻的痕迹。她的手指颤抖着沿着细缝摸索,发现基座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用随身携带的手术刀轻轻一撬,一块大理石薄片应声脱落,露出里面的暗格。暗格中是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把钥匙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祁颜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纸条上是母亲熟悉的笔迹:颜颜,如果你找到这个,说明我的担心是对的。Z项目会杀人。钥匙是大学实验室317号储物柜的。毁掉它,不要相信任何人。——妈妈Z项目!和周鹤临死前提到的Z物质吻合。祁颜将钥匙和纸条藏进内衣暗袋,刚把大理石片复位,就听到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她迅速躲到附近的柏树后。两辆黑色SUV停在墓园门口,几个黑衣人下车,手电光开始扫视墓地。不是警察——警察不会在这种天气的凌晨穿西装打领带。祁颜屏住呼吸,沿着树丛慢慢后退。她熟悉这个墓园的每个角落——小时候常来等母亲下班。后方围墙有一个缺口,足够她挤出去。十分钟后,她浑身湿透地回到车上,立刻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大学时的闺蜜,现在在医学院做教务主任。苏雯,我需要你帮个忙。非常危险,你可以拒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时候见?一小时后,老地方。挂断电话,祁颜检查了柯沉给她的备用手机——仍然没有信号。警方可能已经监听了她的常用号码。她发动车子,绕了七条街确认没人跟踪后,才驶向城东的晨光咖啡馆。苏雯已经在角落位置等候,面前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看到祁颜进来,她瞪大了眼睛:老天,你看起来像刚从地狱回来。差不多。祁颜滑进座位,直接切入正题,我需要进医学院旧楼的317储物柜。苏雯的咖啡杯停在半空:旧楼?那里两年前就封闭了,等着拆除。我知道。但必须进去。为什么?祁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妈妈在那里留了些东西。。。关于她死亡的真相。苏雯的脸色变得凝重。三年前,是她陪着祁颜认领的尸体,也是她在祁颜崩溃时撑住了她。警卫处有我同学,但只能给你半小时。苏雯最终说,拆除前检查过所有储物柜,317号是空的。表面上看是空的。祁颜轻声说。医学院旧楼像一具被遗弃的骷髅,窗户用木板封死,外墙爬满藤蔓。苏雯的警卫朋友嘟囔着欠你最后一次,打开了侧门的锁。30分钟,否则交接班会被发现。他递给祁颜一个手电筒,别开灯。317柜在三楼走廊尽头。钥匙插入锁孔时,祁颜的手抖得几乎对不准。转动钥匙时,她听到的不是预期的咔嗒声,而是轻微的嘶——气压释放的声音。整个储物柜内壁随着这一声轻响向前弹出,露出后面隐藏的夹层。里面整齐地放着三个笔记本和一个U盘。祁颜迅速将它们塞进背包,刚合上柜门,就听到楼下传来喊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不是警卫——声音太嘈杂了。祁颜关掉手电,贴着墙向消防通道移动。从窗口瞥见楼下停着三辆没有标志的黑车,几个人正粗暴地押着苏雯和警卫上车。她的胃部一阵绞痛,但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消防通道被堵死了,祁颜转向实验室方向——那里有通风管道可以通往楼顶。刚推开实验室门,一只强有力的手就从黑暗中捂住了她的嘴。祁颜本能地用手肘向后击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是我。柯沉。他看起来糟透了——左眼青紫肿胀,嘴唇干裂出血,右臂的绷带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你怎么——祁颜刚开口就被柯沉制止。他们两分钟后就会搜到这里。他拉着祁颜向通风口走去,跟我来。通风管道狭窄阴暗,两人艰难地爬行着。柯沉的呼吸粗重,显然伤势不轻。终于到达楼顶时,暴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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